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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分享] 《机务兄弟那些事》我在网上搜到的一本关于机务人员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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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航空南昌航空大学

发表于 2010-3-17 13:23:3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来自: 中国江西南昌
        这是我在网上搜到的一本关于机务人员生活的小说,看了一篇,不知道能不能引起大家共鸣,放到上面来大家一起看看。



《机务兄弟那些事》

作者:氢元素
写在前面
  生活中有这样一群人,他们是飞机的医生。这是一个大众了解不多的群体。和你我一样都是普通人,平凡而有特色。为着航班的正点和安全奉献着他们的青春和激情。他们统称为:民用航空器维修人员,简称机务。
  机务圈太小。中国民用机场也就一百多个。不算分公司、子公司,航空公司也就十几个,为避免对号入座,城市名和公司名一律用字母代替,某些特殊机型予以虚构。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就有雷同吧!
  文中的一些专业名词解释:
  过站:飞机从落地到下一次起飞的过程。一般指的是平均半小时到一小时的那种,当然也有时间更长些的。对于头一天落地第二天起飞或是凌晨一两点落地早上七八点起飞的过程一般称为航后。所谓的过站,除了我们能想象到的将上一段的旅客送下飞机,将下一段的旅客接上飞机以外,飞机在这期间还要完成加油、加航食、机务检查飞机并放行、若机组不再继续飞行将更换机组等工作。
  放行:机务的主要工作之一。飞机每飞完一个起落,机务人员都要按工作单对飞机进行检查,并在飞机随机携带的记录本上签字,表明本架飞机机务已经检查过了没有问题可以继续飞行。若是没有机务的这个签字,即使机组人员想把这架飞机飞起来也是不允许的。
  机场机务:不仅航空公司有自己的机务,机场也有机务。因为航空公司不可能在全国所有的机场都放置自己的机务,也不可能所有的飞机上都安排自己的机务跟着飞机跑,因为这样营运的成本就太大了。因此航空公司把过站工作委托给机场机务来做,这样安排的另一个好处是各个航空公司飞到某个机场的飞机的过站,这个机场的机务都可以做,所以就节约了民航业整体运营成本。
  航空公司机务的分类:大体上分为航线机务和定检机务。所谓航线机务,他们的工作一般是围绕飞机在商业运行过程中所需要完成的工作,包括航前、过站、航后、排除飞机故障、一些飞机部件到期更换和定期维护,这些更换和维护一般是不超过几个小时就能完成的。所谓定检机务,是一些专门在机库里给飞机做定检工作的机务,有些象在工厂里工作的感觉。定检分为几个级别,小定检可能一天时间,大定检可能二三十天,飞机的一些大工作耗时特别长的工作一般也安排在定检完成。
  航前:和过站的内容差不多,基本上是多了一些通电检查项目和给飞机轮胎充气的工作和给燃油箱放沉淀的工作。
  航后:这是航线机务最重要的工作时间。飞机飞了一天终于停下来,难免有些小的故障或需要一些勤务和一些小一些的更换部件的工作,机务要抓紧时间尤其是后半夜,在飞机第二天起飞以前把工作做完。
  工作单:所有的机务工作都要按工作单或手册的内容一步一步完成。工作单上详细写着完成本项工作需要的每一个步骤,比如先拆哪几颗螺钉再拆哪根管子再拆哪个部件,每完成一步都要在工作单上做出标记。使用工作单的好处是避免凭经验工作而漏掉某些步骤从而造成差错。
  机务跟机:顾名思义就是机务跟着飞机到处跑。跟机的原因一般是两种:放行跟机和故障跟机。放行跟机是因为飞机某条航线中在一个或几个地方机场机务不能放行,所以不得不由航空公司自己的机务跟着飞机去放行;故障跟机是因为飞机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需要由机务在飞行中观察一些数据或现象以便判定飞机的状况。
  飞机过夜外站:航空公司有几百架飞机,不可能都集中在有限的几个公司本部、子公司所在城市,为了让航线分布的更合理一些,经常在其他许多城市让飞机在那里过夜,同时派出相应的机务和其他一线工作人员,但一般并不在这里设常驻机构,人员多以出差外派的形式轮换。
  下面是文章中涉及到的一些机务部内部的部门,当然并非所有的航空公司机务部都有这些部门和同样的名称,各部门的职能也并非都如此划分,但相应的工作肯定都有相应的人员在做。
  维控处:机务部日常运转过程中的与维修职能相关的信息中心,主要是给机务人员下达工作指令,协调处理机务部与公司其它部门之间的联络,处理机务在工作过程中临时遇到的维修专业以外的问题,他们并不注重具体的维修过程而是关注维修结果。
  技控处:负责组织下达具体的维修方案。因为单个的机务人员即使经验再丰富能力也是有限的,单凭机务个人来完成某个比较复杂的排故工作也是不现实的,因此他们这里确定具体的工作步骤然后由机务人员实施。
                  第一章
  QQ头像又一次闪烁起来,陌生人。
  “你好”
  白竞不以为然地扫了一眼,懒洋洋地写下一个“好”。因为他知道见面三部曲又要开始了:先问好,再问对方在哪里,再问干什么工作的。而其后继续聊下去的并不多。即使说出了自己的职业,有相信的,也有不信的,还有竟然问飞机也用修从来就没听说过的。最多好奇一下子,问些想象不到的奇怪问题,让白竟苦笑不得。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你在哪?”
  “HH市”
  “你是干什么的?”
  白竞这次犹豫一下,决心来点新奇的。
  “修自行车的”
  对方发来一个“哈哈大笑”的表情,很夸张地缺着两颗牙的那个。
  “修自行车的也会聊天?你用什么上的?还在修吗?”
  “用本本上的无线,刚修好一辆,这会儿没生意”
  对方沉默一会儿,又写到:
  “我不信你是修自行车的,快好好说”后面加着一个用锤子砸脑壳的表情。
  “我说我是修飞机的,你信么?”
  “那你快说说飞机有几个轮儿啊”这次对方的反应倒挺快。
  白竞随手写到:“6”。刚要发过去,忽然想到,看似简单的问题其实并不简单。飞机,飞机的概念的可大了去了,机型的庞杂,年代的变迁,从莱特兄弟那架飞了十几秒的飞机开始算起,到如今的巨无霸747、380,飞机的机型海了去了。单说这轮子的数量,从最简单的三轮式的,到每个起落架排两到三排,每排有两、三、四数量不等的轮子,这还真不是一句话就能说清的。
  “咱们国内平常坐的多是波音和空客,就拿波音737和空客319来说,6个轮儿,当然最简单的飞机有3个轮儿的,最多的能到十几个吧”
  噢,真是隔行如隔山呐,这么个问题就让白竞一口气写这么多。白竞以为对方来了兴趣,正准备聊下去。
  “我有事,下了,886”
  得,又像往常一样,是个来去匆匆的主。
  白竞其实一般并不经常趴在网络上,更是对聊天不感冒。他是受老婆之邀,来等老婆的。
  白竞的老婆叫汪笑涵,一个并不太突出性别的名字。记得他们办酒席那会儿,酒店的小姑娘们正在大堂贴条幅,忽然白竞妈大声嚷嚷起来:
  “错啦,错啦,你们怎么搞的,我刚刚强调过的,又错啦!”
  汪笑涵正一只胳膊搂着白竞的腰,一只手指挥着服务员布置会场,明天就是他们结婚的日子。听到白竞妈大喊,两人回过头来,原来是条幅写错了。挂了一半的条幅上写着:恭祝(上一行)新郎汪笑涵(下一行)新娘白竞。汪笑涵哈哈大笑起来:
  “就这样,好,好啊”
  白竞从小就为这名字吃过不少笑话。这名字是他爸起的,原本是想着儿子一辈子能充满竞争意识,出人头地,不枉此生。不曾想白竞、白竞这名字喊起来,人们头脑里首先反映的是“白净”,然后通常就联想到白白净净的小姑娘。
  人们都说名字是反的,富贵人家生了娃,小名都叫破碗破勺的,偏那穷人家一天到晚有财、元宝的叫着。白竞这孩子一天天长大起来,竟像名字预示的那样,白白的。而且模样一天天俊俏起来,有模有样,有棱有角,活脱脱一个小小周润发。可惜白竞幼年刚刚改革开放不久,人们还很淳朴,寻找财富的目光还没有落到幼儿身上的习惯。否则,咱们的白竞也许早就走上另外一条“大红大紫”之路,而不是现在满手油污,满身机油,和扳手、钳子、轮胎、盖板打交道的路。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常有人就白竞的相貌和汪笑涵开起玩笑:
  “笑涵,可把你家的看紧啊,别被人勾引跑了!”
  “笑涵,白竞这次又是出去两个月吧?你们KK航的机务,在圈里可是出了名啦,上次我到LZ机场,人家指名道姓的跟我说,KK的播种机前两天又来了!”
  ……
  汪笑涵总是大笑着反驳:
  “你就别妒忌了,有本事也抱个靓崽回来!”
  “他敢,看我不撕破他的脸皮!”
  “胡说八道!我还不清楚他。”
  汪笑涵说的没错。她和白竞是在一个大院长大的,从“男孩有小JJ,女孩没有小JJ”开始,就已经掺和在一起。白竞生来文静,虽比汪笑涵大三个月,却没少受汪笑涵的欺负,被抢个玩具啦,被推个跟头哇,那是家常便饭。一直到初三毕业那个暑假,被汪笑涵强行亲吻,“一吻定终身”之前,都是一个班一起过来的。高中和大学虽没有在一起上学,那也是飞鸿传书,暗送秋波。大学毕业白竞得到去KK航当机务的机会,虽然和所学专业不很对口,但毕竟跳出原来那个前景暗淡的圈子,也算满意。汪笑涵为能和白竞在一起,主动放弃回到父母身边的机会,来到当时KK航所在XC市当上一名公务员。
  原以为幸福的小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下去,不曾想赶上中国民航大发展时期。先是大大小小新开的航空公司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又是各家的老总们以雄心勃勃舍我其谁的豪迈精神,互相兼并,互相到其他公司的传统势力范围内开分公司、分基地,最简单的也要来10个8个飞机临时过夜的外站。KK航也不例外,其中之一就是兼并远在千里之外的TS市的一家小公司。老板大手一挥,把KK航所有的TOSTOR飞机甩到TS来飞。所有维护TOSTOR飞机的机务人员,除留下几个保障将来TOSTOR在XC过站的以外,全部开拔到TS,白竞也成了发配大军中的普通一员。
  有几年中央精神特别强调“资源合理配置”一说,不外忽“让资源在合理的需求中自由流动”、“合理的资源配置方式将大大提高资源利用的效率”等等那几句话翻来覆去地出现在广播、电视、报纸上。可人不是机器。哪一个不是上有老、下有小,拖儿挂女,柴米油盐,吃喝拉撒。当老总们正沉浸在“书生意气 挥斥方遒”,指哪打哪的宏伟抱负中时,下面的可就惨不忍睹了。
  若说起这KK航TOSTOR机务当时的故事来,那可是十天十夜也说不完。单说这汪笑涵,在犹犹豫豫左思右想中一晃多半年过去了,这其中除了白竞回XC办人事手续,一次两天的航线培训、一次紧急排故回过XC之外,再就是汪笑涵一咬牙请了几天假用白竞一年一张的免费机票飞到TS之外,两人就再也没见过面。
  总这样也不是办法。虽然汪笑涵对白竞是一百个放心,但关于航空公司的花边新闻还是时不时传到耳朵里,飞行的怎么怎么啦,乘务的怎么怎么啦、、、、、、众口铄金曾子杀人的典故之所以能流传到今天,还是有它的道理的。汪笑涵为这事和白竞商量了不下七八次,IP卡就用掉了好几张。在给中国电信捐了几百块大圆之后,汪笑涵忍痛辞掉了悠闲的公务员工作,来到白竞身边,几经努力之后应聘到一家并不十分满意的公司。为这事汪笑涵总是时不时说些抱怨的话,每当这时白竞总是抱歉的笑笑,还能多说什么呢?
  一次完事之后,汪笑涵紧紧搂着白竞的脖子,鼻尖顶着白竞的眉毛,细声细气的在白竞耳朵边嗡嗡:
  “知道不,我小时候算过命。”
  “嗯”
  男人这个时候最大的愿望是睡觉,而女人总是好象情绪刚刚调动起来,这是一个不可调和的矛盾。
  “别光嗯嗯,给你说话呢,听着没有?”
  “嗯”
  “算命的说我将来的人是东奔西走的劳碌命。”
  “哦”
  “算的真准啊,这不就是说你的吗?”
  “是吗?”
  “怎么不是?看看你们机务的有几个好好的在家陪老婆的?”
  “也是”
  白竞翻了一个身,后背对着老婆,轻微的呼噜声已经起来了。汪笑涵愤愤地把胳膊抽了回来,心里嘟囔道:
  “讨厌,不听人家讲话,不理你了!”
  他们讨论的是另一档子事。原以为来到一个城市,生活又能恢复平静,可他们想错了,更多的麻烦正等着他们一个一个去克服。
                  第二章
  TS是KK航的分公司。
  可TS也有自己的飞机过夜外站。
  HH市就是TS三个过夜外站中的一个。
  白竞这次又轮到去HH,还是两个月。
  这样的轮换平均一年要出去五次。
  所以白竞一年有一半的时间不在家。
  所以汪笑涵很想念白竞。
  白竞也很想念汪笑涵。
  电话、短信与QQ是他们的联系方式。
  这天,白竞又受老婆之邀,来到网吧。
  “送我的新年礼物想好了没有?”
  “不告诉你”
  “讨厌啦。嗨,我去你那边过年好不好?”
  “别胡闹,你来了美美怎么办?”
  “让妈看着呗。哎,昨晚我又梦见你了!”
  “是大姨妈又快到了吧?”
  当一个女人说想你、念你、梦你的时候,先别高兴,请先考虑一下她的“生理周期”这个背景。这是经验。
  “呸,好心当驴肝肺,不理你了!”
  ……
  对话还在继续中。其实白竞不来上网,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打发。“机场”是鸟不拉屎的鬼地方。看似富丽堂皇,不过是人们继续他们生命旅途的一块跳板,一块能够把他们弹射出去的水泥块。就像码头、车站,一切设施都是给过路人的。尽管宏伟豪华,但这里不是家,不是让人们长久生息的地方。那感觉就像你渴了想喝碗大碗茶,饿了想啃个肉夹馍,对面来的却是个比中华小姐还美的贵妇:“先生,我们这里有龙虾和鲍鱼,请问您需要哪种还是都上?”那样尴尬。
  决大多数的机场都远离市区,远在那连郊区都算不上的乡村。与它们亲密接触并紧紧拥抱着的或是农田,或是草原,或是荒地。机场内除了候机楼,除了塔台,除了几栋办公楼和全国千篇一律被称之为“机场宾馆”的宾馆,往往什么都没有。那些外派的机务人员工作之余只能无聊地呆在宾馆里,如同置身于荒岛,生生成为新一代《鲁滨逊漂流记》之主角。
  HH机场是为数不多的有民航职工家属区的机场。家属区周围还有一家小超市,一处菜市场,两家小的不能再小的餐馆和一家网吧。白竞于无聊中踏遍了家属区每一寸土地,他对这里是那么的熟悉,比家属区里的居民还要熟悉,甚至对家属区垃圾场每天垃圾量的变化情况都了如指掌。
  “再过一刻钟那个收垃圾的三轮就该到了”,白竞从网吧里出来,从垃圾场旁边经过的时候,望着垃圾堆那圆圆的拱顶,心里嘀咕着。“也不知道龙笛起来了没有,这小子还在睡吧”,白竞想的龙笛,是他的同屋。
  龙笛号称“机务睡神”。此人睡觉坚持“四不”原则,那就是不怕打扰,不分场合,不打呼噜,不知睡够。不管你一屋子人在旁边是砌长城还是赌牌九,是侃大山还是卡拉那个OK,龙笛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倒下就能睡着。如果此时有人于热闹中偶然往床上一看,冷不丁发现还躺着一个大活人,准能吓的打个激灵。他可以一天一夜地连续睡下去中间不会醒来,也会冷不丁突然坐起来,说一声“走,进场去,该做航前了”,时间把握的丝毫不差。
  白竞走到宾馆门口的时候,正碰见巩万枫从通往市区的大道上一步步走过来。
  “又有啥新发现?”白竞有点儿戏谑和挪谒的口吻问道。
  “真就是金后期的件儿”,巩万枫并没在意白竞的玩笑,指着照相机里一幅佛像的照片,“我来HH之前就听说文王庙里有这新发现的玩意儿,今天总算看见了”,一脸的得意劲。
  巩万枫是出了名的游侠和美食家,每到一个地方出差,只要有空就不见了人影。
  “又吃啥好吃的了,看你那一嘴油!”
  巩万枫的嘴唇上其实挺干净的,经白竞这一吓唬,下意识地抹了一下嘴角:
  “没啥,HH的金刚葫芦挺有名的,羊角集市的最正宗。我上午去市里的时候叫你们和我一块儿去转转,你们都不去,下次请你吃吧。”
  “有那时间还不如多睡会儿,昨天晚上刚熬了一个通宵排故,就你有精神头!”
  两人正说着,已经来到宾馆三楼。经过302房间的时候,里面传出来奇怪的女人的声音。那声音就像一个人被人用枕头压住了嘴脸挣扎着呼救,又像一个严重哮喘发作的病人在生与死之间做着最后的挣扎……
  白竞和巩万枫互相看了看对方,会心一笑,什么也没说,向着走廊尽头各自的房间走去。白竞进屋一看,果然不出所料,龙笛还在睡着。
  “醒醒,龙笛,醒醒”,白竞推了推龙笛,“吃饭去吧,再不去连卖茶叶蛋的都收摊了”。
  龙笛一推就醒了,眨眨眼,说:“不想吃,没胃口。”
  “你中午饭都没吃,再不吃就成神仙了,快,我等你穿衣服。”
  就在这穿衣服的当口,巩万枫突然推门闪进上半身,兴奋无比而又压地声音的喊着:“俩!刚走!居然来了两个!那波有这么大,”巩万枫夸张地在胸前比画着,“一边往外走一边才穿的风衣,那超短裙都盖不住屁股,白的刺眼呐!”还没等白竞和龙笛说话,巩万枫已经兴奋地闪回了自己的房间。
  “好大的味儿”,龙笛在经过位于走廊中部的水房以后就开始闻到一股强烈的廉价香水的味道,一边下意识地扇着手,一边嘟囔着。三楼以水房为界,尽头那边是几间机务的长包房,楼梯口这半边是来HH过夜的机组的房间。他们一般一出来就是一个星期,几天飞行,几天备份,然后或是回总部,或是继续转到下一个其他什么分公司、分基地过夜去了,周而复始。按照他们的话说,睡遍了祖国大疆南北,睡遍了祖国万里河山,睡的最少的惟独是自己的老婆。
  “有俩钱儿就烧成这样!”龙笛不以为然地继续嘟囔。白竞没有答腔,别人的事他不想多评论什么。刚走到二楼半,就听楼下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一阵年青女性银玲般的笑声。原来是刚刚的一个过站,换下来一组新来过夜的机组。白竞还没看清是哪几位机组,到是其中的四道杠先认出了他:
  “小白呀!”机长亲切的叫着,其实他比白竞大不了几岁,是个挺年轻的机长。
  “走,一块儿喝酒去!”也没问白竞和龙笛吃饭了没有,语气里透出一种既很重视对方又不容质疑的味道,“你俩先到一楼包间等,换了衣服就来。”白竞正迟疑着好象认出了机长,四道杠已经率领他的团队继续向楼上走去。白竞只来得及喏喏地回答了两声:“好,好”。
  包间里,白竞终于想起来了,是邢机长。龙笛正高兴着,因为又有饭局了。
  “不错呀,飞行的请咱机务的吃饭,我到是第一次碰上。”龙笛高兴地说。
  “你以后在公司呆久了还能碰上,我已经碰上好几次了,去年过年一个机长和咱们老羊称兄道弟的喝酒,把我也拽上了。那家伙后来钻到桌子底下起不来,还是我和老羊把他拖回去的。”
  龙笛好象想起了什么,问白竞:
  “刚才机长啥意思?是光他来还是他们都来?”
  “人家又没说,我哪知道。不过应该是都来,人家刚刚一起飞过来的嘛,你问这个干嘛?”
  “那个乘务不就是尉蒙蒙吗?拽地狠!有一次我在LZ做过站,飞机有故障要排故,时间长了点儿,机长都没说啥,她在旁边恶狠狠地骂我,嫌我慢!那大热的天,我都跑得快吐血了,跪到那驾驶舱里,飞机不能通电又没空调,我都湿透了!那娘们和机组们在后舱开着俩后门通着风,喝着冰水,还调着情,呼爹喊娘的,浪地很!”龙笛愤愤地回忆着。
  “我也听说她不咂地。不过也有不少好的,我过站呀、跟机呀,大哥长大哥短,端茶倒水的也有不少。哎,人和人不一样,要分开来看,到哪都是这样啊。”
  “你说的一点儿都没错,人和人就是不一样。”龙笛还是有些愤愤地回忆着。
                  第三章
  机场宾馆336,是机务老羊和酒叔住的房间。此时此刻,派驻HH的机务兄弟大多数都聚集在这里,正热闹地砸金花。
  “啥!小乘妹妹真地灌他了?!有这好事咋不叫上我!”小钢炮热烈地羡慕着并夸张地假装抱怨着。小钢炮N多年以前就在机务兄弟面前起誓此生非空姐不娶,并严正宣布他看上了空姐查悦梅,因为查悦梅是小钢炮当机务以后第一个向他微笑,并和他亲切交谈的空姐。
  那是一个炎热而又多雷雨的季节,小钢炮来公司已经多半年。那天飞机延误的一塌糊涂,凌晨两点多查悦梅落地了,“机务大哥,辛苦呀!烤箱里还有机组餐,还热着呢。”小钢炮那个激动啊!这多半年光默默地盯着一个个空乘诱人的背影流哈喇子,今天终于搭上话:“谢谢!谢谢!不辛苦。噢,你们也辛苦啊!到处都在打雷吧,延误到现在。”
  “可不是!光备降就备降了两次,一路上那个颠呀。”查悦梅边说边提着机组箱往飞机外面走,忽然转过头来,对小钢炮说:“后舱两个马桶都堵了,我已经写故障本,你们好好修修,我明天还飞这架飞机。”小钢炮激动地话都说不出来,只一个劲的猛点头。
  小钢炮那天晚上自告奋勇修马桶,这一举动让他的师傅很满意,觉得终于带出了一个好徒弟。早上和下个班交接工作的时候,只修好一个。正在这时传来维控处的通知,因为机组回来晚,休息时间不够,航班顺延两小时。这让小钢炮乐坏了,大声宣布他已经摸清了马桶的结构,趁热打铁两小时肯定能修好另一个。为这事KK航TS分公司机务部国部长还在全体机务大会上亲切表扬小钢炮,说他工作积极主动,任劳任怨,加班加点,大家都要向他学习。
  “骗你干啥?”龙笛继续填油加醋地说道,“那可是手把手,半推半就哇,还眉来眼去的呢!”
  原来白竞和龙笛已经结束饭局回来,也挤进来看热闹。
  “听他瞎说!还不是机长在旁边撺掇的。”白竞的脸上红红的,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心跳加速的原因。
  “我跟”,“我也跟”,“我也跟”,老羊、酒叔、麻哥、巩万枫、小巫等等一屋子人正沉浸在砸金花的刺激当中。
  “我不跟了,”小钢炮此时已经没有了继续跟下去的心思,“这么说是真的呀!白竞你好好桃花运啊!”
  “废话!白竞哥啥模样你啥模样?能跟白哥比?人家蒙蒙进来之后先摸了一下我旁边的椅子,那意思是要坐下,后来看见白哥在,一屁股就坐到白哥那里去了,那眼珠子始终就没离开过白哥!”
  “机长为啥请吃饭呢?哦,是哪个机长?”
  “是邢怀远,为了几个月前在XS机场单发排故的事,说白哥很利索,用的时间比他们想象的快多了。”
  “哎!”小钢炮叹息着,“我什么时候也能摊上这好事啊?”
  “你小子除了单相思还有啥本事?光等着掉馅饼?你看人家尤哥”,龙笛说到这突然停住,数数人数,1、2、3……还好尤哥不在,接着说:“多少漂亮的小姑娘在后面追着跑!”
  说起这尤哥,可是机务里少有的人物。此人三教九流无所不识,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可以跟任何人称兄道弟,似乎上至主席下至乞丐,没有他不能认识的。还跟人合伙在TS市电子一条街开了家规模很大的电脑专卖店,生意红火的很。现在机务中间正流传着他在LZ机场的故事,据说不到三天就跟机场旁边一个管苗圃的花农打的火热,后来不知怎么的那花农还未出嫁的女儿莫名其妙地怀了孕。据说后来那女的抱着孩子追到TS找尤哥,不过人家可不是来讨要青春费、育儿费的,而是和尤哥团聚了三天,临走的时候高高兴兴地和尤哥约好等着尤哥,甚至可以等一辈子。此事传得神乎其神,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好象从此以后尤哥经常在工作中给大家宣讲安全意识,说大家要注意安全,再也不能闹出“出人命”的事。
  “光漂亮有个毬用!脸蛋子上能种庄稼?”,一直忙着砸金花的老羊突然开口,原来他刚刚用加倍开了酒叔的牌,结果是大顺子碰上小顺子,老羊赢了个大大花儿,正高兴地一边往自己胳膊底下拣着那一桌子零钱,一边弹着那挂了有两寸长的烟灰。
  “你们小年轻的天天盯着空姐没个完,不就是飞机上倒水收垃圾的?!”老羊一边发牌,一边补充着,“关了灯,所有的女人脱光了还不都是一个B样!”
  “对对对,B都一个样!”坐在老羊旁边的小巫随声附和着。
  小巫他们那一批是最晚来公司的,而小巫却早早地脱颖而出荣升为机务二队队长老羊事实上的“跟班”。小巫属于那种话多嘴甜脑瓜灵活识眼色的那类人,这类人是永远在领导面前有着说不完的最合适宜的话,永远知道领导当下最希望看到什么行动的那类人,也是最有机会飞黄腾达的那类人。老羊从TS出发来HH的时候,机务部国部长随口问了句:“老羊啊,那边人手够不够,要不要再多过去一个”?本是句临行前的客套话,老羊却说就让小巫跟他一起过去吧。小巫刚来公司不久,什么工作资格也没有,属于可有可无的人,国部长于是就点头同意。
  “你小子又没结婚,知道个P!”小巫被老羊这一批评,讪讪地陪着笑。“再打个电话,看航班有点儿了没有?”老羊把兜里的公用手机甩给小巫。
  出外站的这帮机务兄弟原则上是两个月一换,但具体到每个人经常因为各种原因被提前或推后,所以大家总是有前有后,陆陆续续地来,陆陆续续地走。大家来自TS机务部的三个机务队,甚至偶尔还有从KK航总部定检车间抽过来的。
  “三人行,必有前后”。大家既然组成了临时的团队,总会有个谁听谁指挥,谁被谁指挥的问题。虽然没有明确说谁是老大,谁是老二,但大家心里都有个谱。这个谱的原则和中国的人情世故的原则是高度一致的,重要的参数指标就是在队里的职务、年龄、来公司的年限、有无公司上层关系、技术级别等等。各个指标的权重那是很有学问的,比如一位比较年轻但在队里的职务高的,当他遇到一位明显具有年龄优势的同事的时候,虽然安排工作的是他,但他总会对那位老同志说“你看行不行啊”?老同志已经被给足了面子,通常都痛快地答着“你看着办就行了”,于是大家皆大欢喜。
  老羊刚来的时候,那个公用手机在酒叔手上。酒叔是一队党小组组长兼副队长。两人见面一通寒暄之后,酒叔立刻提出要把手机交给老羊。老羊是何等精明之人,立刻玩起三推四请的把戏,称自己刚来情况不熟悉,手机还是酒叔拿着好。在国部长三个“给我叫老羊”的电话之后,老羊这才顺理成章地掌控起公用电话,同时也标志着酒叔与老羊顺利地完成HH临时负责人权利的交接,也让酒叔摆脱掉遇事到处抓老羊,“咱们商量商量”的窘境。当然了,牌桌上不分大小,这是机务兄弟的规矩,大家可以高高兴兴地赢,也可以高高兴兴地输,输赢不是目的,打发这无聊的时间才是最终的意义。
  在小巫给老羊汇报完“因为全国大面积雨雪天气,所有回HH的航班都延误了,最早的航班也延误三个小时”之后,屋里的人纷纷怨天怨地般骂起娘来。其实机务是最盼望航班正点的,甚至比旅客还要盼望。因为飞机早回来一分钟,就意味着夜里的工作就更从容一分钟,幸运的话甚至能多睡一分钟,虽然夜里能睡觉的概率就如亲眼看到流星划过天空那样渺茫。
  大家正砸得热闹,尤哥走了进来,满身的酒气,不知道刚刚又和谁称兄道弟去了。老羊慧眼识人,在尤哥刚到HH的时候,就立刻好说歹说从国部长那里批了两千块的活动经费给尤哥,让他到机场相关部门去搞公关,以便彻底解决TS航机务在HH机场工作中遇到的各种保障方面的困难。
  这困难说起来真是老大难问题,拖了好久也没有解决:机务工作中要用机场的工作梯啦,氮气瓶没气要及时灌充啦,飞机APU坏了要用电源车啦,收发大件航材要用机场的载重车运到货运啦等等一系列需要机场配合的保障,机场方面总是消极拖沓,最后虽然都解决了,但那用一次求一次的过程能让人急的发疯。此事已多次反映到公司,但因为涉及到财务等其他部门,在他们官僚地认为这不是什么大事的情况下被一次次拖了下来,殊不知派驻HH的机务们正无缘无故地忍受着原本一个小时的工作却要拖五个小时的困扰。
  尤哥到底是怎么把机场搞定的,走的谁的路子,花了多少钱这是个无人知晓的秘密。总之尤哥公关以后机场表现的异常热情,随叫随到,甚至机场的总经理已经放过话来,为了共建和谐社会,共建和谐的驻场关系,在这新春佳节即将到来之际,他将亲自宴请TS航所有驻场人员。
  大家边骂娘边继续起劲地砸着金花。那小钢炮似乎还不死心,又一次提起关于空姐的话题,刚嘟囔了两句,又被老羊一通狂贬。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老羊不屑一故地批驳着小钢炮,“远的不说,飞行的什么待遇,咱们什么待遇?”老羊的目光终于短暂离开一下手中的扑克,扫视了一下四周,重新回到扑克牌上。是啊,这是个多么难以形容的邋遢环境啊!公司为了省钱,给机务开的是几间长包房,房费便宜不少,可宾馆从此不再负责打扫。地上是无数的烟头和瓜子皮,破鞋烂袜子破工作服堆在墙角,书桌上是斜斜的一堆报纸和废纸以及好几个吃了一半的食品袋和方便面,卫生间里永远挂着好几只不成双的不知道是已经留了几拨轮换机务的破袜子和烂毛巾,一走进这样的房间如果没有心理准备的话一定会被里面的污浊空气熏一个大跟头。
  “你把人家那细胳膊细腿,穿貂皮大衣抹进口香水的大姑娘往咱这里引,就算她来,还不让乘务队的把她笑话死!再说人家好多连飞行的都看不上,叉开两条腿,专等着用B把洋楼别墅美圆百万什么的夹到B里的好事,你有个毬!也想这好事?!”
  老羊弹了弹烟灰,接着说:“三队以前有个女机务,人家也细眉细眼的,怎么不见你们往上冲?一个战壕里共事的同事,一个机务夜餐里搅饭的战友,就真的放不到你们眼里?你们怨空姐眼高,自己不也一样?”
  老羊还在不停地说着:“我问你,你和空姐在一起的时间长还是和打扫飞机的清洁队在一起的时间长?”小钢炮想了想,飞机落地空乘们也走了,顶多打个照面,而那清洁队的却要和机务们在一起,一个打扫卫生,一个维护飞机。“和清洁队的长”,小钢炮回答着。“清洁队的也不都是丑八怪,给你介绍一个怎么样?”
  小钢炮笑着回答:“那我爹妈还不把我打死!”“那就是了,同样的道理,没钱没本事就别家净叨叨人家空姐。再说了,真要有本事就别盯着空姐呀,你看真正的大牌人物有谁注意空姐了?还不都是歌星影星的往家抱?”
  歌星影星?那似乎是个遥不可及的事情。人们总是对遥不可及的更加宏伟的蓝图没有什么兴趣,而是对那些就在眼前晃荡,似乎踮踮脚尖就能够到的小目标更感兴趣。所以当老羊扯到这里的时候,大家竟一时无言以对,不知说些什么好。
  尤哥见冷了场,忙呵呵地笑着:“对对对,老羊说的对,我们应该有更远大的目标哇!”这笑声怪怪的,似乎透露着尤哥此时此刻言不由衷的心情,原来他内心正翻滚着一个只有他这种人才能打听到的秘密,一个关于老羊女儿的秘密。
  老羊的女儿原本只有中专学历。老羊后来通过种种办法给女儿弄了张某个民办大专的文凭,随后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女儿塞进公司干起文员的工作。这时的老羊徒弟中有个叫武元的,不知怎地就对老羊的女儿产生了兴趣,追求起她来。老羊知道后,气的吹胡子瞪眼,将武元狠狠一通臭骂之后赶到定检车间去了,不过从此以后老羊多了一个“年轻人要厚道”的口头禅。
  原来老羊的人生目标还远远没有达到,又替女儿瞄上了飞行员。仗着和公司副总飞行师以前是部队战友的关系,托他在年轻飞行员里给女儿物色起对象来,最后好不容易谈了一个。有次女儿和对方吵架,被对方动手狠狠殴打一顿。女儿说什么也不想再和对方见面,那老羊竟厚着个脸皮,非但不生气,还赔着笑,就差给人家跪下,好说歹说,赔了一百个不是,又强拉着女儿硬往人家怀里塞,那架势和农村卖牲口的小贩推销骡马已经没什么区别。现在据说已经快要结婚,只是不知这样纠集了种种利益的婚姻能维持多久。
  尤哥心里正翻滚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心想老羊你就别再讲大道理,大道理谁都会讲,可自己遇到事情的时候办的那些事又是另一回事儿。
  白竞忽然心里乱糟糟的,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被屋子里浓重的二手烟熏的头晕晕的,想着明天还要早早起来做航前,只一个心思赶快栽头睡去,也好尽快得到解脱。
                  第四章
  早上六点不到,白竞这个班的机务兄弟们就已经进场做航前。
  用披星戴月来形容机务的工作一点也不为过。黎明前的黑夜是黑夜中最有特色的一段,是最变化多端的一段,是最绚烂的一段。这时的黑夜不再是子夜那压抑的黑,而是于黑中分明透着蓝,如同干枯的蓝黑墨水。这时的群星不再璀璨,如同鲜花的海洋在盛开之后,只剩下最靓最强壮的,点散在曾经的繁茂处,提示着人们这里曾经的辉煌。黑在不知不觉中逐渐淡去,头顶是纯净的蓝,就象一整块无瑕疵的蓝宝石。而天边则渐渐显露出鱼肚白,尽管只有一点点,一条线。
  白竞于日复一日中逐渐认识了启明,认识了北斗,认识了大熊,并最终了解了它们,爱上了它们。因为它们总是忠诚地陪伴着白竞,陪他度过一个又一个夜晚,为他驱走严寒,带来一丝光明。
  “原来美丽的你也在变化,也在衰老!”白竞在读过一篇关于恒星的文章后不禁唏嘘到。文章上说恒星间的相对位置也在时时刻刻地变化着,十万年前的北斗七星排列的图案并非现在的样子,再过十万年北斗的勺子将变的窄窄的,勺柄将变的弯折起来,就象美丽少女将变成驼背老妪。
  “到那个时候,人们还会和现在一样爱你么?这个世界上到底什么才是永恒不变永远存在的呢?”每当想到这里的时候白竞总是感慨万千。
  不过今天可没有星星看,因为星星已经来到人间,化做亿亿万星星般美丽的冰晶,将人间所有的污垢暂时封存起来。
  白竞对下雪是又爱又恨。雪是美丽的,但下雪也给机务工作凭添许多烦恼:下雪之后气温更低,让本来就在严寒中搏斗的机务更加霜上加雪;机务要在那或薄或厚的雪地里行走奔跑,脚趾早就冻成冰砣砣,和板结在脚底的冰雪混合物一起构成挂在腿上的铅球,还要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平衡,当心滑倒或是从梯子上坠落下来;飞机出港前增加除雪的工作程序,当飞机正享受着热水浴时,机务正专心致志地监护着飞机,指挥着除冰车的运行,防止发生碰撞飞机的事故,全然不顾那飞扬起来的由化学剂除冰液稀释后加热的气体同时也在给自己的脸自己的肺进行着温柔的清除活体细胞的工作;大雪等恶劣天气经常导致航班延误,当机务悄悄放松那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刚刚进入似睡非睡的人间仙镜的时候,一个甜美的声音传过来,“航班凌晨两点到达”。“今晚一定要回家”是游子们的普遍心态,机长也是人,也抵挡不住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诱惑,所以顽强地将飞机飞了回来,所以机务也要顽强地强装笑脸强打精神迎接它们的归来。
  “真想在这纯洁的雪地里打个滚儿啊”!白竞一边蹒跚而吃力地拽着冰冷沉重的给飞机轮胎充气的氮气瓶一边想着他的心事。白竞想让这纯洁而冷静的白雪冷却一下因为最近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让他有些思考过度而发热的头脑。
  “别让一张狐狸皮迷了自己的眼”,老羊昨晚最后的那几句话,白竞记忆犹新深有同感。白竞其实一直对男女之事并不是太在意。自从初三毕业被汪笑涵“一吻定终身”之后,因为生活中始终有汪笑涵的存在,而且从小就对她印象不错,所以也就没有对其他女孩子想三想四,属于典型的那种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类型。虽然不断有人拿他的相貌开玩笑,说他真是白长了一张英俊脸,怎么就没来点少年风流事,真是白活了,本无风流事枉担风流名等等玩笑话,白竞总是一笑而过,并没往心里去。
  刚来公司的时候,白竞也和别人一样,关注了几天空乘,毕竟以前没见过,新鲜。过了没多久,白竞就渐渐地看淡这些事,逐渐取而代之的感觉是那不过就是一身制服,是一个工作岗位,和平时打交道的所有人一样普通平凡。当她们身着职业服装出现他面前的时候,甚至已经演变成一个个抽象的符号。
  可是昨天的事着实让白竞有些心烦意乱。邢机长请吃饭刚开始的时候也是真诚的,虽然有些居高临下的味道,那感觉就象皇帝老子今天高兴,所以大臣们也都应该陪着高兴陪着笑那样。这也没什么,飞行员们尤其是机长们普遍存在些优越感,白竞早就习以为常了。飞机上机长高兴了和大家客气几句,问问机务飞机下面挺冷挺热的吧,辛苦哇,大家也都陪着笑笑,客套几句还行、不辛苦、你们也辛苦之类;若是碰上机长不高兴,这里那里挑几句,白竞就当是出门踩上了香蕉皮,倒霉就倒霉吧并不往心里去。
  可是几口酒下肚之后,话题就渐渐从那次单发排故越扯越远,尤其是对白竞的酒量感到“不满”。这也是中国饭桌上的常态,喝的少那是不够兄弟不够意思。邢机长先是自己灌白竞,后来大概觉的气氛不够热烈,发动起副驾驶和尉蒙蒙来。尉蒙蒙是何等人物,立刻心领神会,不只狂灌白竞,还故意爹声爹气眉来眼去的,这可是她的强项。
  当时那场面就象刘姥姥进大观圆,贾母一家看腻了自家的风景,今天突然来了点新鲜玩意,表面对刘姥姥好的不得了,其实不过是新找的乐子罢了。白竞感到很不自在,本想找个理由一走了之,甚至还给龙笛使了眼色,可那龙笛好象没看见似的,一动也不动,似乎专心致志地等着看一场好戏。
  白竞暗暗骂自己的双腿不争气,竟然没有站起来的勇气。后来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被尉蒙蒙下楼前刚刚涂抹的浓烈的香水迷了心志,感觉全身绵绵软软起来。只见尉蒙蒙身着一件粉红色棒针紧身毛衣,外加一件大翻领皮草无袖金丝小袄,小袄的扣子并未扣着,而是松闲地套在身上,越发映衬着紧身棒针毛衣束紧的细腰和胸部的圆润挺拔。
  就在上楼的短短几分钟之内,尉蒙蒙竟抓紧时间对面部进行了补妆,喷上飞航班时不能使用的香水,又匆匆戴上一双夸张的耳钉,那感觉就象因为飞行不能浓妆而耽误了她的大好青春一有时间就迫不及待地要补回来那样。
  渐渐地,白竞眼前的她不再是一个抽象的符号,而是还原成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有着娇媚面容婀娜身段的有血有肉的性感女人。突然间,白竞想摸一摸她的手,那手是那样的细巧,皮肤是那样的白嫩,就象一段葱白;又忍不住想摸摸她的脸,因为那娇媚的面容就在自己咫尺之远……
  雪地上的白竞忽然间好象全都想清楚了,他发现自己的眼前悬着一颗开了缝的臭鸡蛋,自己正在掩鼻而过;忽然间好象又全都糊涂了,自己正变成一只苍蝇贪婪地吮吸着鸡蛋的裂缝,而那鸡蛋越变越大,变成整个地球,那只苍蝇正狂妄地在鸡蛋上窜跳着,仿佛向世人宣告它占有了整个地球,占有了地球上的一切,占有了所有的所有……
                  第五章
  今天的小钢炮注定有些不顺。
  早上,不,更确切地说应该是凌晨,因为天还黑的不见五指,小钢炮起晚了。当他飞奔下楼边穿衣服边跳上早已发动起来的进场车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洗脸刷牙,更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热水。
  他感到口腔里粘粘的,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嗓子里干干的快要冒火。水!这时候要是有一大盆热水就好了,哦,不,只要有一瓶水就够了,哪怕是温的,甚至是凉的都可以。只可惜自己起晚了,尽管只不过刚刚晚了五分钟而已,所有这一切小小的要求都不再可能实现。
  做航线工作的机务们,他们每次进场就象参加一次完整的战斗,可长可短的一次战斗下来,中间没有中场休息一说,这一点对于机务准备室不在工作机坪旁边的机务来说更是绝对的真理。这一点可不象坐办公室的白领们,忘了什么过会儿想起来翻翻桌子就可以,东西总归就在自己两米以内。
  手机和对讲机是不能忘带的,电量是不能忘记检查的,否则当自己置身于某架飞机下面时,有事情却不能和别人及时取得联系;工作牌和反光背心是不能忘带的,否则只好自己步行几百米一千米回去拿,再步行回来的,因为进场的车辆通常就一辆,而车辆是大家共用的;工作章是不能忘带的,否则工作之后没有及时盖章那就是差错,是要扣钱的;出发前是要牛饮一通并去放水一次的,否则当你有这些生理需要的时候,周围的条件是解决不了的……
  小钢炮来到飞机上的时候奇迹般地发现一瓶还没开口的矿泉水,估计是昨天晚上清洁队忘记收走。小钢炮如获至宝,紧紧攥在手里正要打开喝,那瓶里的水如魔法般从一端开始变成冰,并且悠闲地向着另一端慢慢地生长,就在小钢炮诧异的目光下,整瓶水变成一块大冰陀。小钢炮不死心,用舌头舔着瓶口的冰,可除了证明那确实是冰什么也没得到。
  原来在低温下这瓶纯净水早就成过冷水,只等待有可以产生结冰的初始杂质或是一个扰动,它就立刻变成冰。小钢炮被这初中物理水平的现象激怒,愤怒地将矿泉水丢出机外。
  事情还没完。
  小钢炮还有些心绪不平的时候,他正与白竞配合着给轮胎充气。当他心不在焉地站起来的时候,一头撞在飞机的空速管上,顿时血流满面。
  TOSTOR飞机比737飞机小,也矮许多,那端口如刻意打磨过的刀口一般的空速管就在前轮侧上方机身刚好一人高的地方。TOSTOR机务为此吃过不少苦头,就象737飞机主起落架侧向挡泥板让不少机务的脑壳流过血一样。
  血,就那么大滴大滴地往下淌着,在冰天雪地的环境下居然腾起阵阵热气!
  血,将平整的雪地腐蚀出一个个大小不等的血洞,如一束立体红梅在皑皑中绽放!
  小钢炮自己和眼前飘着臭鸡蛋的白竞都吓呆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还是尤哥反应快,赶紧叫车安排小钢炮去医院。车走了以后,尤哥气的大骂,干活的人本来就少,这下又少一个。
  从此以后人们不再叫他小钢炮,他那较矮较胖的身躯上顶着的那个黑皮肤的脑门上多出一个浅浅的月牙形状的疤痕,因此被人们亲切地称为包大人,或直接简称大人。
  场里正闹得不可开交,刚回去睡觉的老羊也没休息好。白竞他们这拨今天上班的人早上进场的时候,老羊他们那拨人正在做收尾工作。两拨人在飞机下简短地交接一下工作后老羊他们就回去休息。老羊刚躺下还没睡着,就被国部长的电话吵醒。
  这国部长可是有来头的人,据说是什么名牌大学的MBA,被公司当作战略人才引进。公司安排他先到TS机务部当部长进行锻炼,一段时间以后看工作业绩再提拔到更高的岗位。可这一段时间到底是多少时间,KK航总裁和他谈话的时候留有余地并没有明说,只是亲切地拍着他的肩膀,以老者对待青年的口吻充满鼓励和期望的语气说道:“小国啊,年轻人前途无量哇!不要着急,KK航早晚有你大展宏图的机会的!干出点儿业绩来给大家看看!我从来都坚信,有能力的人肯定会早出头的!先干一段时间,干好了请到我这里喝茶!”
  人都是这样,如果你给他说好三年五年,他也就安心了。可你给他一个可多可少的无底洞,他就会七上八下地紧着往外爬。机务工作不是卖票,拿什么衡量业绩?那就是指标,因维修原因造成的延误率指标和安全事故指标。安全事故可不仅仅是死伤和损坏设备,它细分为事故、征候、差错等许多等级,每个等级都各有更详细的指标。从此,国部长心里想的,天天念的,就是这么两个指标。指标指标,上个月用了多少指标,上半年用了多少指标,今年后面的指标还剩多少,这个月没指标了可再不能出事了,这是让国部长最关心最头痛最牵肠挂肚魂牵梦扰的事。
  “又是你们二队!”国部长这次少有地有些歇斯底里,“我强调过多少遍了,对讲机要戴套,为什么又没戴,老羊你这个队长是怎么当的?!你传达了没有?!”
  事情是这样的:TS本部昨天晚上是二队在做航后,有一架飞机升降舵故障,鲁泓带着几个人爬到安定面上排故,已经顶着严寒在上面工作了好几个小时。在地面上站一会儿胳膊腿都能冻木,就更别说在那么高的地方趴在金属上的滋味。鲁泓刚刚给对讲机更换电池,还没来的及把外面的保护套戴上,技控处忽然又打来电话,说整个排故工作要推倒重来。
  “奶奶个X!”气的鲁泓大骂,“这帮XXX!左也是你们,右也是你们!老子都快冻死了,你们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地光动嘴皮子!你们早干麻去了!”
  原来KK航规定所有的故障排除工作都要由技术控制处统一下达工作方案。鲁泓正激动着,一不小心碰到对讲机,结果对讲机从高高的安定面上落到地面摔坏了。
  “你到底传达了没有?”国部长意犹未尽地追问,尽管这种追问通常并不是在等对方答复而不过是想表达一种极端的心情。
  国部长今天之所以这样激动,不只是因为这件事,其实还跟老羊让他特批给尤昌顺那两千块钱有关。国部长当时并不是特别赞同这样做,只不过在老羊一再恳求一再保证尤昌顺马到成功的游说下,一时没有转过弯来。
  国部长后来越想越不对劲。让底下的人自己就把事情解决,那还要领导干什么?!以后自己的威信如何树?这种体制外的事情以后再也不能做!如果不是财务那边拖着,事情早就解决了,应该再把皮球踢回他们那边才对!再说这钱用的是机务部部里自己的活动经费,用一块少一块啊!国部长正为自己做官的经验不足而懊恼着,正巧碰到这件事,于是一起发泄出来。
  “现在快过年了,部里思想松懈的情况特别严重!”果然还没等老羊回答,国部长继续在电话那头咆哮着,“因此必须以这次事件为警钟,严抓!整顿!这件事你老羊、储威、鲁泓都要写检查,今天下午就交!老羊你的你给我传真过来!等我开完TS的整顿会,三个外站我都要去,第一个就去你这里!”
  在老羊一阵迷迷糊糊地答着“好的好的一定一定”声中,那边已经挂断电话。看样子今天上午老羊再也睡不成觉。
                  第六章
  新年的气息越来越强烈。行走在大街上的人们似乎一夜之间都穿起新衣服,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和满足。街道两边的店铺不失时机地挂着花花绿绿的年货促销广告,大有在年底这一年中最重要的销售旺季中大赚一笔的必胜信心。
  储威在上飞机前看着似乎比平时多了许多的大包小包的托运行李,听着远方偶尔传来的迫不及待的鞭炮声,想着他的心事。
  又一年快过去了,自己来公司多少年了?有十几年了吧。年终总是会让人或多或少回忆过去展望未来的。想着自己这十几年来是如何从一个小徒弟,一步步锻炼成长,一步步勤学苦练,逐步开始自己独立工作。后来自己也带起了徒弟,到现在曾经的徒弟有些也有了自己的徒弟,时间就这样在一轮轮的转换中流逝远去。
  “等这段落地之后,该给强强他娘儿俩打电话了”,飞机上有些睡意朦胧的储威这样想着。强强今年上初一,他的学习情况总让储威放心不下。KK航从XC向TS大举搬迁的时候,为了不影响强强的学习,储威把老婆孩子留在XC。
  “咳,咳,呸”,储威被旁边一阵咳嗽声惊醒,亲眼看到临座那位又黑又胖一头卷发的中年妇女将一口痰吐到地毯上,气的储威差点蹦起来和她理论一番。
  “这是飞机!是飞机的地毯!不是你家的草垛!”储威差点喊出来,“为了今天的正点,多少人在你们想象不到的条件下劳作!”储威就差和她干一架,但一想到在旅客面前自己代表公司形象只好生生地忍住。
  “从前没级别的人就是再有钱也买不到飞机票,后来放开了只要有钱就能坐,到现在机票一再打折,快比火车卧铺都便宜了,什么样的人都上来了!我们出口一亿件衬衣从洋人鬼子那里换回一架飞机,烧着昂贵的燃油,多少岗位的工作人员伺候着,最后拉了一批这样素质的人,我们几多努力的意义何在?”
  储威越想越睡不着,思绪又回到昨天晚上。昨晚这架飞机回来的时候反映下滑道不稳定,储威与技控处前前后后打过不下十个电话,又翻着好几部厚厚的从二楼掉下去能砸死人的手册查找原因检查线路。
  这类忽怎么忽怎么的故障被机务称为软故障,是非常让人头疼的故障。打个灯泡不亮的比喻就很好理解:如果灯泡彻底不亮,那一般不是灯泡坏了就是线路接头断了,一般很容易排除。而如果灯泡忽亮忽灭,甚至是亮度在不断地跳动,那这样的故障一般就不容易找到原因。
  在做了若干工作之后,天也快亮了,而且下滑道不稳的故障终究还得靠飞到天上才能验证,部里最后决定让储威今天跟着飞机进行观察。在观察两个起落以后,故障现象并没有出现,看来昨晚的工作是有成效的。
  人在兴奋中是不知疲倦的,比如紧张的工作,而一但从兴奋中放松下来,困意将立刻爬上来。储威从驾驶舱来到客舱中,昨天已经工作24小时,今天从早上开始又已经飞了将近四个小时,此时的他真的是有些累了困了,很快又迷迷糊糊起来,而这架飞机还在继续进行着它那还不到一半的跨越大半个中国的往返旅程:
  坐过飞机才知道中国有多大,我那时不过开到120,好几次向飞速超过我转眼就变成一个个小黑点的汽车伸出我的中指,开那么快干嘛,肯定快到200了,超速了知道不,我现在是你们的四倍,有种超我呀,伊娜每次总是故意问我配餐的时候是要洗发水还是千层饼,为什么最近几次跟机总是碰到她呢,我当然是要千层饼的,她是知道的呀,那千层饼不愧是这里的特产,层层分明,咬在嘴里酥软甜香,不小心会掉一腿渣渣的,下次记得垫块餐巾纸呦,她总是过来抢我剩下的那一包,这次不能再给她了,
  草原总是土黄色的,四种季节中都曾看到过它们,从来没见过绿油油的景象,到底是飞的太高的原故还是根本就没长多少草,羊群就象一堆白花花的蝇蛆在头羊的带领下慢慢蠕动,为什么别人总是用美好的词来形容羊群,而我总是喜欢用蛆堆来形容它们,是视角不同的原因么,雨后的街道是清爽的,我一个人孤独地行走在这陌生的城市,航班下一段的往返取消了,机组们可以从中午睡到下午,而我要去逛街,因为可能以后永远也没有机会再来到这个城市,当地人说花会上个星期就已经结束了,哎,我怎么来的这么不巧啊,
  旁边那个讨厌的胖女人出去那么久还没回来,不会把马桶压坏了吧,她那肥胖的屁股肯定也是黑黑的圆圆的,就象她的肥胖脸一样,她放尿的声音不会比水龙头还大吧,她老公对她还有性趣么,还会在她面前勃’起么,还会在她的身体里射’精么,这个小孙干起活来总是三心二意的,让他拿7/16平板棘轮、磁性螺刀、摇把、5/8梅花开口扳手、手电,他拿来的却是7/16平板棘轮、磁性螺刀、摇把、5/8开口扳手、手电,只好回去再拿第二趟,跑一趟就是20分钟,时间就这样耽误了,
  国部长说我也是老同志了,我老了么,他才比我小几岁啊,说什么我经验丰富,好好起到带头作用,当时说的多亲切呀,可刚提了个副队长,就赶上这事,我和老羊每人罚一千,罚就罚吧,可那鲁泓不光要罚一部对讲机的钱,还要记过处分,这有点太过了吧,别的不说光在飞机安定面上趴了一晚上,有几个人能坚持下来呀,付出是应该的,谁也看不到,出了一点事就抓住不放,这样以后还有谁愿意干活,伴君如伴虎,看他当时那个咆哮样,哎,别的事咱也管不了,还是老老实实挣咱的工资好了,
  强强妈说强开始偷偷搞对象了,这个兔崽子,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谈谈谈,有个P用,你这么个小娃懂个P,吃着喝着老子的,你有啥权利搞对象,有种自己挣钱去,哎,不过话说回来了,如果光会听话,不闹点你自己的想法出来,以后还真适应不了社会,真是矛盾呀,谈就谈吧,现在受点坎坷也好,总比什么都不知道,等以后爹妈不在身边的时候才知道没有万事如意的世界,那就晚了,
  每次落重庆,五边总是在城市顶上完成,重庆俯视真是太美了,江水那么宽,城市铺山跨水,山头山谷插满积木一样的高楼,汽车的长龙就象尺蠖在蠕动,江心岛上也全是楼,俯视那几座大桥就象面条一样,奇怪,我怎么总是想到吃,连云港机场的麦子今年收成怎样,第一次去还以为和别的地方一样是野草,无意中走近一看才知道是麦子,麦熟的时候去过两次,偷偷摘了几把,嚼着真香啊,机场种庄稼,真是好主意,应该在全国推广啊,总比放任野草疯长要好哇,
  外站科是干什么吃的,TOSTOR的外站培训这么长时间了连一半的地方都没弄完,害的我们机务的下了班还要跟机,还让人活不活,我那时应该是五、六岁吧,在外公家庭院里玩泥巴,哦,不是玩泥巴,好象正在验证一只马蜂到底几刀才能杀死,一架飞机飞过庭院正上空,拉的白线云真漂亮呀,我就那么一直盯着慢慢扩散开来的云看,那天一点风也没有,可线云为什么会扩散开还有些不是那么直了呢,正想着,一个小小黑点出现在视野里,就那么一直落呀,落呀,
  快落地的时候,才看出来那是一片枯树叶子,肯定是粘在飞机某个地方飞到天上去了,这么巧落到我家,叶子叶子真调皮,飞的太高冻坏你,落到我家传信息,飞机缘分从此起,叶子你是我前世的魂魄么,这么多年来好几次回到我的梦境里,哇,你又回来了,又一次从天上落下来,不对,落下来的是我,耳边的风呼呼的,地面上的景物越来越大,我看清那是外公家的四合院,我看清房顶凉晒的金色玉米,我看清院子里站着往上看的小男孩是小时候的我,不好,我们快撞上了,就要撞上了,马上撞上了,快救我!!!
                  第七章
  伴随着轻微的“咣荡”一声,飞机在颠簸一下之后落地滑行,储威也醒过来,原来是场梦。目送胖女人下机离去,储威感到一阵堵在嗓子眼的烂抹布被取掉之后的轻松与畅快。他赶紧来到飞机底下,做着活动胳膊活动腿的运动,他要抓紧这不多的时间活动活动,因为一会儿还要飞HLE,到了HLE才是今天航班的返回点。
  伊娜从机舱里探出头来,“储师傅,吃饭啦”。
  储威回到客舱里,两名飞行员在驾驶舱里已经开始吃饭,一份机组餐摆在旅客坐椅的小桌板上,旁边还有一杯果汁和一杯热茶。
  “快吃吧,储师傅,你刚才睡的真香啊,累坏了吧?”伊娜一边说着一边倒着一杯热水泡柠檬,“柠檬水要不要,我最喜欢了”。
  储威连忙咽下嘴里的饭,赶紧说:“够了够了,你照顾的够周到的了,你也赶快吃吧。”
  “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名字没有上任务书,这边配餐还是按三人配的,吃完了赶紧给你们部门打电话吧,要不然连跟机的小时费也没有了!”
  “你把你的给我了呀!那你怎么办?还要飞多半天呢!让配餐的赶紧再送吧!”储威有些感动,眼圈有点红。
  “现在临时再增加热餐已经来不及了,没事,我经常中午不吃饭的,减肥嘛,再说还剩着几个旅客餐盒。我已经给配餐的说好了,一会儿咱们从HLE回来的时候,配两袋这里的小枣,这可是这里的特产呀。”
  所谓的旅客餐盒,里面不过是两块小面包罢了,能和这有汤有水、有肉有菜的机组餐相比么。
  这种临时跟机机务的名字上不了任务书的事,已经发生过不知道多少次,机务也多次提意见,但据说此事牵涉到机务部的维控处、公司的运行中心、公司的财务部、飞行部的机组调度处,在他们无休止的扯皮中,问题依然存在。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大概只有上帝知道。
  储威不得不花着漫游的价钱给维控处打电话,因为按照以往的经验,等回到基地再问此事,问题得到解决的可能性就更微乎其微了,因为你已经回来了呀,航班又没有延误,再说问题是昨天值班人员出的,关我今天值班的P事。储威已经吃过不少次这样的亏。
  “谁呀?”电话那头穿来不耐烦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句明显故意离开话筒的声音,“你到是说呀,我这件毛衣一百块贵不贵,国贸大厦的东西好是好,就是偏贵。”
  另一个离话筒更远的声音:“我不喜欢圆领的,上次我看好一件鸡心领的,120。”
  原来维控处的两位值班员正在热烈地讨论着一件新买的毛衣,储威的电话显然打搅了她们的好心情。
  储威有些不愉快地说:“我是储威,跟的52346航班,现在在HDB,任务书上没有我的名字”。
  “回来再说吧!”值班员依然不耐烦地回答着,又是远离话筒的声音,“航线的机务真烦!没事找事!这么说一百不贵呀。”
  储威听到这话火冒三丈,刚要说什么,电话竟在一阵吵笑声中挂断了。
  “老子三十个小时没休息了!你们坐办公室的还是不是人!老子卖命,你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要航班不延误,有谁想着我们的死活了?!今天不把事解决了跟你们没完!”
  储威拿起手机这次直接给公司的运行中心打去电话,对方同样也是一个不耐烦的谁呀,储威没有理会直接说总局的人正在HDB检查,因为任务书没有他的名字,现在他已经被请下飞机,只有见到有他名字的任务书飞机才能继续飞行,你们看着办吧。
  不一会儿,储威的手机响了,是维控处的电话,有储威名字的新任务书马上传真到HDB。当最后一位旅客登上飞机的时候,一辆汽车飞弛而来,储威知道他要的东西终于到了。
  “只要不延误,没人想机务”,这是储威十几年机务冷暖生活的总结。
  继续飞行的储威,被刚才的事搅得没了睡意,回想着这十几年来自己的机务生涯,只要航班没有延误,不管是被冬季夜晚寒冷冰冻的时候,还是被夏季正午的刺眼阳光烘烤的时候,是没有谁会想起机务的,而当航班延误的时候,才是被人念起最多的时候,不过关心的可不是机务本身,而是质问飞机到底什么时候好,飞机怎么还没好,当机务把修好的飞机交出去的时候,也就是再次被人遗忘的开始。
  HLE是座草原上不知名的小城市,如果不是飞航班,多数人可能都不知道。TOSTOR飞机是支线客机,40个坐位,经常在这种小城市间穿梭飞行,而对于这些小城市,如果不是TOSTOR的到来,有的连航班也没有。您下载的文件由www.2 7tx t.c o m (爱去小说网)免费提供!更多好看小说哦!
  储威以前曾经坐TOSTOR来过HLE,但不知是季节的原因还是客源的原因,航班总是飞飞停停,又有很长一段时间没飞过这里了。HLE所谓的候机楼是三座相连的蒙古包形状的平房,总面积估计不会超过两百平米,而那小小的客机坪只能勉强停下四架TOSTOR,如果停737飞机只能停两架。
  这里的人是淳朴而友善的,就象深山老林里独门独户的一个人家忽然来了外面的客人,主人总是异常热情地全心全意地招待一样。储威终于明白了这种情境下人们的心情,因为少所以珍贵。
  这使得储威不禁想起YJ、TJ这些国家级的航空交通枢纽中心,那里的人们对于你的到来总是爱搭不理的,因为在那里别说737多如牛毛,就是747这些巨无霸也多的数不过来。看来不是人好人坏,而是环境使然,储威有些感慨。
  这里大概除了空管和机务需专业素质的人员以外,其他的岗位都是身肩数职。值机的将旅客引导到候机楼以后,就调转回来打扫卫生和上航食。货运的也没有雇搬运工,而是柜台上的值班员在托运行李手续办完以后自己过来装货,每当这时那个所谓的飞机安检员总是跑过去帮忙,因为所有的工作人员可能都是他哥们,即使站在飞机门口也从来没查过谁的牌子而是笑呵呵地和大家聊着天。
  这里是有两名机务的,刚巧都姓郝,一老一少,于是人们称他俩老郝和小郝。那老郝总是笑呵呵的,见到有飞机来就象见到自家亲戚似的,每次都和储威东拉西扯,从落地一直扯到上完客要关舱门的时候;那小郝却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似乎对当前的环境不满意,经常向储威探讨各航空公司机务的情况,也曾向储威打听KK航有没有招人的计划。
  “不知今天谁上班?”储威这样想着,“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来,而且前不久HLE可以放行TOSTOR的文件终于批下来,如果不是今天为验证飞机故障而临时跟机,恐怕再不会有来这里的机会。他俩最近的情况还好么?”
                  第八章
  “你是电工?!”储威吃惊而好奇地问着对面这位一脸憨像满脸络腮胡的中年人。
  “是啊,我是这机场的电工,我们场长让我先代一段时间的机务,要不你今天跟机过来干嘛。”
  “等等,让我先想一想,”储威有些迷惑地说,“我是因为飞机有故障才跟机过来的,可没人通知HLE需要机务跟机放行啊?!”
  “怎么没通知?我们场长说上个星期就已经通知过你们啦,从今天开始需要你们自己的机务跟机放行。”
  “老郝和小郝呢?”储威更迷糊了。
  “老郝退休好几个月啦,小郝一个月前就闹着辞职,已经走了一个星期啦,临走前场长让小郝教我怎么接送飞机,嘿,以前看热闹的时候没觉得啥难的,” 络腮胡有点自我调侃地摸了一把他那马克思式的胡子,“这一学起来才知道里面这么多的道道儿。让发动机停下来的手势是这样的吧?” 络腮胡作了一个用手抹脖子的手势。
  储威并没有立即回答,因为他正在想要不要再吓唬吓唬那帮坐办公室的,去年公司曾发生过一次忘记安排机务跟机放行的事,结果飞机在外面趴了一整天第二天机务去了以后飞机才飞回来。“哦,对的,是这样”,储威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一边最终决定:“算了,不和那些人一般见识。”
  刚才络腮胡指挥飞机停车的时候,突然忘了关车的手势是怎样的,因为今天是第一次实战,手忙脚乱地又是摸脸又是抹脖子又是捶胸口,好在发动机最终还是停下来。于是他抓紧时间向储威请教起来:“听说机务要考执照才能有放行权?”
  这是个基本的问题,储威点点头。
  络腮胡也若有所思地跟着点点头,象专门鼓足勇气似的问道:“好考不?你看我能不能考的上?”
  “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储威刚要脱口而出,忽而一想还是婉转些好,因为络腮胡此时的脸都已经有些微红,于是他微笑了一下,说道:“需要专业学历或三年的工作经历才行。”
  那络腮胡连忙说:“我随便问问,我这么一把年纪就是想学也学不进去喽。”
  储威检查完飞机签字放行,两人继续就这样一言一语地聊着,飞机小旅客少机场也小,从落地到最后关舱门一共才20分钟,这在大机场是根本就不可想象的。关门前的刹那,络腮胡忽然又问:“启动的时候先二发后一发,对吧?”储威连忙大声地肯定并猛点头,舱门随后也关闭了。
  伊娜广播完旅客须知,带着非常夸张的高兴表情小声地对储威说:“终于往回走啦,可算是熬了一半啦,我的后脚跟都疼死啦,小枣小枣,一会儿就有小枣了噎!”
  储威刚要笑着说都累成这样了还没忘你的小枣哇,驾驶舱门忽然打开,机长示意储威进去。“不好”,储威心里一沉,“飞机有故障?!”果然一进驾驶舱机长就说有登机门没关好的信息,刚才关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正准备启动发动机的时候信息出现。
  “我再开关几次登机门看能不能好”,储威向机长建议,机长点头同意。储威试着开关几次结果还是不行。“我复位一下跳开关,看行不行”,结果现象依旧。“看来确实有故障,必须要排故”,储威心情糟糕地向机长报告。
  旅客下飞机的时候,一位旅客焦急地对着驾驶舱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时候能修好啊?我还有后续航班的呀!”储威心里回答着:“我和你一样着急,能早一分钟起飞我多流血流汗也愿意啊!”
  机组临走的时候,机长说就看他的了,大家等他的好消息。储威茫然地点着头,因为TOSTOR飞机以前也出现过同样的故障,必须把舱门和前客舱地板的盖板全部打开,才能接近传感器线路,还要到电子舱测量好几个插头的数值,工作量巨大无比。
  果然不出所料,技控处打来电话排故方案和储威预料的一样。储威叹了一口气,这样的工作量四五位机务同时工作,也需要四五个小时啊,现在就全指望他自己一个人的能力啦。
  “兄弟,有磁性螺刀吗?”储威带着热切盼望的口吻问络腮胡,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工具是机务的枪,有称心如意的工具是做好机务工作的基本条件。
  “啥?啥是磁性螺刀?” 络腮胡反问道。
  储威知道和他撇不清,提议两人一起到放工具的地方去找。两人一边走着络腮胡一边大大咧咧地说:“小郝走的时候是交给过我一些工具,前天我家猪圈塌了一面墙,我看那些工具挺好使的,就拿回去一些修猪圈,不过没拿完还剩几件,你看有合适的不?”
  储威听的哭笑不得,望着络腮胡那憨厚天真面无多思的脸,想象着络腮胡他家那豪华的猪宫殿和众猪们的快乐生活,忽然间自己的心里冲出来一股久违的莫名其妙的快乐,尽管这快乐的感觉是那么的细微和轻飘。
  机务工作是一项强调安全强调标准的工作,因此也是一项严肃的工作,一项把安全提到生命线和高压线的高度的工作,尽管这严肃有时来的有些虚有些假。踏踏实实干了十几年机务工作的储威忽然于某年某月某日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我们能不能来一次“快乐工作”,哪怕只有一天。
  每天的机务工作首先是从严肃而沉重的晨会开始的,会上无外乎例行强调一些安全规章,传达一些公司新发生的不安全事例和处罚意见,其次是一些不定期的队会和部里的全体大会。储威自从被提拔为副队长,又新增加了领导干部参加的周会和月会。内容说来说去总是强调强调再强调和处罚处罚再处罚。自从有了那个奇怪的想法,储威就时不时觉得自己是一名随时会犯贱的机器人,必须被人不时的敲打敲打修理修理才能不出错地继续运转。
  “就一天”,储威这样幻想着,“那天大家到齐之后不再是开会,而是放起轻松的音乐轮流无拘无束地唱几首卡拉OK,抒情的青春的校园的古典的学院的都可以;不会唱歌的讲笑话讲故事也行;领导不再跑到飞机底下视察工作;或者领导来了不是视察工作而是带领大家在APU噪音轰鸣的掩护下吼一首信天游,在飞机翅膀的掩护下跳几曲集体舞……
  储威忽然觉得有没有合适的工具不再重要,到底有多大的工作量也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络腮胡他家的猪猪们今天是不是快乐。不知道它们今天吃了多少拉了多少睡了多少,但可以肯定的是它们今天并没有想多少思考多少忧虑多少。
                  第九章
  果然在络腮胡这里没有找到合适的工具。储威随着络腮胡走进一间小小的房间,发现这里既是工作间也是生活间,窄窄的房间里堆满各种东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长久没有打扫而落满灰尘有些发黑的墙壁和一盏昏黄的白炽灯,原来这是从一座仓库临时隔断出来的一间没有窗户的屋子,白天也需要开灯;一架上下铺的铁架床占据房间的半壁江山,估计就是从前老郝和小郝栖身的地方,现在下层还有铺盖,上层堆着一袋大米和几袋装着什么的编织袋,编织袋沾满泥土,透露出一股泥土气息;床头紧紧顶着一张开卯裂榫油漆剥落的单屉桌,不大的桌面上一半堆着一堆纸张,储威一眼就看出那是TOSTOR的过站工作单,另一半摞着几口碗和一把筷子,桌子底下则是两口锅和一堆蜂窝煤;床另一头立着一台煤炉,不过现在并没有生火,烟囱从一面墙壁穿过,穿过处淌着一些煤焦油,滴滴答答的挂有两尺长,炉子底下堆着还没有收走的炉灰,而那炉台上放着半个没吃完的馒头,馒头皮被烤的金黄并沾着少许的煤灰……
  当络腮胡在一阵吱呀声中抽出抽屉的时候,里面是有一把磁性螺刀和一把手柄没有了塑料皮的钳子的,其它的则是两块不知是什么地方的金属片,几颗长短不一的生锈螺钉,三个烧黑的灯泡和一只能露出五个手指头的破手套。
  储威拿起磁性螺刀,可是螺刀底部存放螺刀头的地方并没有螺刀头。络腮胡抱歉地说因为螺刀头的样子象子弹,他拿回家给孩子当子弹玩去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回,不过可以回家找一找试试看,家不远的往返半个小时的路程。储威微笑着点点头并示意能否搞个三用表并顺便把其他工具都带回来,可能用的着。络腮胡当即高兴地表示他就是电工,三用表有好几个尽管用。
  当络腮胡回来的时候,储威正躺在下铺上努力使自己睡着,可思绪却抑制不住地不断流淌,怪不得小郝想离开这里,这里的工作条件和生活条件是想象不到的差。同样都是机务,有的是航空公司的机务,有的是机场的机务;有的生活在大都市,有的埋没在小县城。
  储威忽然想起《围城》,里面的人想冲出去,外面的人想冲进来:小郝不愿埋没在这里并勇敢地走了出去,此时若是让他干两倍于自己的工作恐怕他也乐意;络腮胡在幻想着自己能真正接了小郝的班,尽管只是那么一点点的期望;自己刚才在一瞬间希望摆脱掉目前繁重的工作跑到这里躲清闲,尽管立刻就打住,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自己摆脱不掉自己的收入水平,摆脱不掉老婆的美好生活,摆脱不掉儿子的锦绣前程。
  当络腮胡把储威叫醒的时候,他正在哼哼曹雪芹的《好了歌》: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络腮胡好奇地说你这个人真有意思哩睡觉还唱歌哩储威表示他刚刚当了一回神仙哩;络腮胡留下电话说吃晚饭的时候他回来给储威做饭有事就打电话你是吃米饭还是烤红薯哩红薯是今年自家地里刚收的香着哩大白菜就种在现在这个屋子后面现吃现摘新鲜着哩夏天你要来可以在这屋子后面摘瓜果蔬菜带回去哩这地是老郝开垦大家分享的哩。
  储威真想不到这世界上还有边上班边种地的机务,怪不得有一次老郝托他在其他地方找浇水的花洒,储威还以为老郝是在养花,后来储威去了好长时间的外站就把这事情忘记,没想到老郝买花洒是为种地啊。
  傍晚时分络腮胡回到飞机旁的时候储威正在和技控处打第五个电话。下午的时间他已经在电子舱里测量一些线路的数据,将这些数据报告技控处分析,又打开部分盖板,但离能够完全接近舱门的传感器线路还有很远的距离。
  “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找你”,储威的脸上和头上蹭了一些黑色的油灰,双膝则擦满灰土,那是跪在飞机地板上拧螺钉造成的,“有几颗螺钉已经打滑拧不动,你能不能想办法搞个电钻什么的,我只能把螺钉打掉了。”
  “先吃饭,先吃饭”,络腮胡有些心疼地说:“三天修不好,还三天不让吃饭睡觉啦?!尽了心不愧对公司就行啦。”说罢硬拉着储威站起来。
  储威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浑身酸痛酸痛的,双腿有些麻木吃不住劲,只好一瘸一拐地边走路边舒散筋骨。“你们没有食堂啊?吃饭还要自己做的?”储威好奇的问。
  “机场人太少,又不是天天有航班,没办法集中开伙啊,只好大家个自想办法喽。”
  “你们HLE机场不是归HDB机场管么?怎么不从那边派机务过来?”
  “我们场长是向那边要过人啊”,络腮胡连连摇着头说,“可愿意离开家乡的早跳槽走了,不愿离开家乡的怎么愿意来这偏远的地方,再说哪个没关系没背景谁也调动不了,所以就一直这么拖着。”
  这HLE机场目前只有KK航HDB往返HLE这一条航线,而且还只是每周二四六飞行。储威猛然间想到,今天是周六,即使故障原因最乐观的是传感器线路某个地方磨断了,自己把线路按临时处理的方法接好飞回基地再重新处理,按目前的进度今天无论如何也修不好,按照惯例公司将在晚上宣布航班取消,如果公司不能调另一架飞机过来执行航班并把排故所需要的航空器材带过来,那自己最快也要到下周二才能有希望离开这里。
  “下周二”!储威心里嘀咕着,“这么说我要在这里过年啦!”
  走进那小小的机务房间的时候,房间里正洋溢着一股烤红薯的香甜气息。原来络腮胡已经把炉火点了起来,上面烤着几颗又大又红的红薯。不知从什么地方拽过来一张折叠桌,上面放着络腮胡从家里拿来的几样肉菜,旁边居然还摆着一瓶河套王酒。
  “来,来,来,贵客!稀客”!络腮胡一边倒酒一边高兴地说着,他那憨厚的脸上洋溢着迎接客人的喜悦和对即将到来的新年的祝福,“来,尝尝我们这里的特色酒,河套王,回味无穷哇”!
  “我不能喝酒的,工作还没完”。储威连忙推辞道。
  “怕啥!又没领导!要过年了嘛!来,干了!”
  两人正吃喝地起劲,技控处又来电话,一方面通知储威航班已经取消,而且是彻底的取消不补,原来现在正是春节前的运输高峰,公司抽不出来多余的飞机来这里补班,另一方面又向储威布置了下一步排故的方案。
  络腮胡已经喝的满脸通红,现在是更加兴奋:“你看我说今天不用干了吧,反正不等着飞了,明天白天再干,光线好又不象现在这么冷,来,满上”!络腮胡抓起酒瓶子就给储威那好劝歹劝才喝了不到五分之一的酒杯又加满。
  储威心里却相当地明白,今天不干完是不可能的,因为大大小小的领导还在等待着结果,他们不会理睬你现在冷不冷光线好不好明天飞不飞,他们需要的是一个结果,一个可以使他们那日理万机的脑袋少一个变化因素的结果,尽管这个变化因素对他们那白胖身躯的健康不会造成任何影响,甚至比作出今晚要不要和老婆上床这样的决定还要微不足道,但他们仍然顽强地固执地强求着那个结果,即使连小学生都能看明白在当前的客观情况下推迟一分钟并不会给公司和旅客带来任何更多的影响。不把工作者手里的资源用尽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要么是飞机故障排除,要么确实是没有航空器材或者是没有工具等等客观因素,他们会让工作者一干到底的,至于修好之后飞机要晒着太阳在机坪上睡上三天、三个星期、三个月还是三年,那不是他们要考虑的问题。
  果然不出所料,饭还没吃完电话又响起来,技控处已经开始询问刚才所布置的方案应该有的第一个数据了。储威苦笑着编出一个客观理由,而不是正在吃饭的理由,因为“工作者需要吃饭”这不是理由,这是以前多次经验的结论。电话那头哦哦着说那就一会儿再联系,那口气仿佛是追债者同意了欠债者的一个求情暂时退去,但债务终究是要还的。
  当络腮胡第三次从家里来到储威身边的时候,他不仅借到了电钻还给储威带来一件军大衣和一把更大的手电和几节电池。用自己的私人用品来干公家的事而且对他真心帮助,储威打心眼里充满了感激。
  “让我给你帮帮忙吧”,络腮胡不止一次地提出帮忙,但储威都委婉地回绝了,因为机务工作没有相应的资格和培训是不能动手的,就拿拧螺钉来说,看似简单,但拧的时候压得不紧就有可能把螺钉头部凹槽拧得打滑造成螺钉拧不下来的后果。
  “那我走了,有事打电话,炉子我新加过煤,这样你一会儿去睡觉的时候不冷,睡之前别忘了把炉子熄灭啊,小心煤气中毒”。络腮胡不放心地叮嘱着。
  还能说什么呢?络腮胡已经尽到他所能尽到的最大帮助,储威感到一阵温暖,不知道这温暖是络腮胡的言语带来的心暖呢还是络腮胡的军大衣带来的体暖,总之这温暖减缓了很大一部分草原夜晚特有的充满枯草气息的严寒。
  当储威被一阵电话铃惊醒的时候,他感到头晕恶心四肢无力,闻到小屋里很大的煤烟味道。“不好,不会是煤气中毒吧?!”储威抓起电话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出房间。
  原来凌晨五点的时候储威才最终和技控处确定故障是由传感器本身故障造成的,并和技控处商量好下周二所要带的航空器材,把一切都安排好之后他回到房间。那时炉膛里的煤大部分已经烧完没剩下多少,因此储威随意地用炉钳捣鼓几下就睡下,不曾想这仅剩的煤并没有熄灭又阴燃起来。
  电话是宋机长打来的。当宋机长得知储威还在机场里的时候,表现得对储威也很关心,电话那头大声的嚷着:“不是已经定了下周二带航材过来修复么?!你还在机场里晃荡啥?!听我的,有天大的事明天再说,你赶快收拾一下到机场宾馆来,我现在就给你要车,晚上一块儿吃年夜饭。”储威一看表刚好是早上八点整,他不禁后怕地乍舌,幸亏宋机长这个及时的电话,若是没有这个电话睡的时间再长一些自己恐怕就见马克思去了。
  当储威躺在机场宾馆温暖舒适的席梦思上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今天就是除夕,老婆和强强早就和他联系好今天从XC飞到TS和他团聚。“唉,我怎么差点把这事给忘了”,储威懊恼的想着:“一年到头好不容易团聚几天,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我最快下周二的晚上才能到家,那都是大年初二的晚上啦。唉,我现在该怎么和他娘俩说呢?!我怎么能说的出口呢?!他娘俩要是知道了该有多失望啊!”
                  第十章
  此时此刻,在HH机场宾馆三楼,白竞因为房间厕所下水道堵塞不得不去走廊的公共卫生间。当他身穿睡衣哆哆嗦嗦地快步走着正准备返回房间继续睡觉的时候,却迎面碰上尤昌顺追过来。
  “总算见到个大活人!兄弟,快来救场啊,三缺一!”尤昌顺热切地向白竞打招呼。
  白竞现在其实还没清醒,木木地看着尤昌顺。
  “兄弟帮个忙,以后有了好事哥忘不了你”,尤昌顺抓住白竞的手,就差给他一个热烈的拥抱,“快去换衣服,我在306等你。”
  当白竞来到306的时候才知道此时这里正住着两名乘务员。虽是短暂的住宿,房间却布置的简单而温馨。两张床铺已经叠的整整齐齐,其中一张床的枕头边斜斜地靠着一具大大的粉红色长绒毛玩具熊,正微笑着欢迎客人的到来;熊的脚下是两本翻开着的高档时装与化妆品类的时尚杂志,似乎有人刚刚专著地研究过它们;窗户的手柄上挂着一面小小的红艳艳的中国结,透露着一丝即将到来的新年的气息。
  白竞进来的时候,尤昌顺正与其中一人热烈地讨论着什么,两人朝白竞微微一点头表示打招呼。另一人似乎刚刚起床梳洗完正对着墙镜手拿一个小小的简易梳妆盒在上粉底,白竞一眼认出梳妆盒正是许多乘务员在飞机上过站的时候临时补妆用的那种。
  这两人白竞觉得应该见过,但都没有打过交道因此没有特别深刻的印象,更由于她们都没有穿制服而是着常装,发式也不再是统一的后盘而是刻意打理出各自的特色,白竞甚至于感到很陌生,并由此带来很大的拘谨。“坐呀”!已经上完粉底正拿着描眉笔对着墙镜描眉的乘务员一边描眉一边通过墙镜的影象看了白竞一眼,当她看到白竞那俊俏的面容时不禁偷偷地多打量了白竞几下。
  白竞拘谨地蹭着床铺一个小角坐下去,看到两个乘务员黑色拉杆行李箱整齐地并排放在墙角,行李箱无一例外地贴满各种不干胶小贴画,不外乎是公司徽标、星星月亮、卡通人物、飞机造型等等各种图案,当然在密码锁头的地方也全都无一例外地贴着各自主人与她们BF的合影帖照;每个拉杆上都顶着一顶乘务员软礼帽,甚至连悬挂的方向都整齐一致。
  “就玩拖拉机”,尤昌顺继续坚持着他的意见。
  “真的不会嘛”,一人笑着但偏又皱起眉头,“你要和我坐对门肯定把你急死,你要让我俩对门我俩肯定输!”
  “不会我教你,摸鼻子是调主,摸耳朵是继续走刚才的花色。”
  “呸!想作弊,没门!”
  ……
  三人热闹地说笑着,白竞尴尬地直挺挺坐在圆桌旁,没插一句嘴。
  最后终于讲定玩拱猪,在尤昌顺的一再坚持下玩带彩头的,那就是谁输了要往脸上贴纸条的,每张纸条上已经都预先画好一串可爱的小猪头。
  当然了,毫无疑问尤昌顺是不会输的,白竞输过一次,其它的纸条正陆陆续续地被两位乘务员分享着,急得她俩不断地高喊“不玩了!不玩了!”不过在如此热烈的气氛下她俩并没有真正要抬屁股走人的意思。白竞被这热闹的气氛不断地感染着,不知不觉中紧张的心态也在不断地放松,虽仍旧是没怎么说话,但脸上的表情不再是紧绷绷的而是出现些许愉快的微笑。
  那尤昌顺似乎觉得气氛还不够,好象白竞木纳的表现将会丢掉机务的脸面似的,突然对白竞发动起攻击,当然首当其冲的还是白竞的相貌问题:“我说白竞啊,你真不该干机务,可惜了一块儿好料哇!”白竞知道他想说啥,因为这样的说辞他听的多了,所以仍旧轻微地“哈”了一下算是回应。不料尤昌顺紧接着又来一句:“你来之前小月姑娘就一直说要揉搓揉搓你的脸蛋子!是不是吧,小月!”
  这一下炸开了锅!尤昌顺和另一位“哄哄”地坏笑着;白竞那白皙英俊的脸颊上瞬时红彤彤一片恨不得找个地逢钻下去,慌乱间只不过简单地小声反驳两句“别瞎说!别瞎说!”这微弱的声音立刻被乱哄哄的场景压制下去;那位叫小月的用着夸张的气急败坏的声音但脸上分明带着满意的笑,仿佛真地已经揉搓过白竞的脸颊,虽是对尤昌顺挑衅的回击但目光却一刻不停地上下扫视着白竞,骂道:“放你娘的狗P!再造谣看我不撕烂你的狗嘴!”
  “不玩拱猪了,老输!”小月巧妙地转移着话题,“斗地主敢不敢?!我可不怕你!”
  “斗地主就斗地主!谁怕谁?!不过也得贴纸条!”
  “贴就贴!”
  ……
  这下轮到白竞和两位乘务员分享剩下的纸条,尤昌顺依旧是河边走路不湿鞋。渐渐地白竞彻底放松下来不再那么寡言少语,竟主动向尤昌顺叫起板来,另外两位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楞是把油嘴滑舌的尤昌顺说的一楞一楞的……
  房间里四人正闹得人声鼎沸不可开交,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白竞白竞你在吗?我是汪笑涵!”
  白竞那高高举起握着两张牌正准备狠狠砸下去的手立刻缩了回来,“老婆!她怎么来了?没听错吧!”一时不知所措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还是尤昌顺反应快,立刻回答到:“弟妹呀!快进来!”
  还没等白竞站起身来,汪笑涵已经推门走进来,只见她的脸冻的红扑扑的,手里提着一袋子东西。当她见到眼前情景的时候脸上随即透露出一阵女人特有的不快,但很快又收了回去谁也没有发觉。白竞赶忙一把拽下脸上的纸条上前迎接:“笑涵你怎么来了?”
  尤昌顺迅速插进一句话:“人家看你来了,还不快把弟妹的东西接下来!白竞你要好好‘照顾’弟妹呀!”
  当白竞又高兴又惊奇地和汪笑涵来到走廊的时候,一手提着东西一手拉住她的手,“好凉啊!”白竞心疼地说,“你怎么过来的?”
  汪笑涵顺势双手搂住白竞的腰,给他一个热吻并在耳边嗡嗡地说:“你就让我这么站着呀!快找个住的地方吧累死了!”
  白竞想着龙笛那家伙肯定还在睡着,问汪笑涵:“你呆几天?就在这机场宾馆开个房间吧别的地方也没处去,我们能开协议房便宜一些。”
  汪笑涵的脸还是红扑扑的笑着问:“你想让我呆几天呀?”
  ……
  房间里,一阵云雨之后汪笑涵瘫软在白竞的怀里;不知是没放好还是怎么的,原本扔在另一张床上的汪笑涵的紫色羽绒服沿着床沿悄悄地滑落到地毯上,并且在滑下来的时候把汪笑涵甩在羽绒服上面的她那画满粉红色小樱桃的乳罩也顺便送给地毯,恰好折叠成一只粉红色蝴蝶振翅欲飞的形状……
  白竞正准备象往常一样昏昏睡去,忽然听到在他怀里的汪笑涵一阵轻微的抽泣,白竞一惊之下清醒过来,连忙轻声地问到:“怎么了?你哭了?”
                  第十一章
  汪笑涵依旧埋着头嘤嘤地说:“你说吧,你和她们一共互相贴过几张纸条?”
  白竞没有反应过来,喏喏地问:“谁们?什么纸条?”
  汪笑涵突然抬起头来,瞪大双眼盯着白竞:“就是刚才你们打扑克的小乘呀!说吧!”
  虽然拉着窗帘也没有开灯,但白竞依然感受到从汪笑涵瞪大的双眼里射出来的如同豹子一般的目光,他不自然地将自己的目光转到天花板,轻轻地回答:“没,没怎么,有几张吧……”怎么会只几张呢?原本说要玩拖拉机,他和尤昌顺于是坐对家,后来又要带彩头,规定上家给下家贴纸条,小月脸上的全是他贴的,他脸上的全是另一位贴的。
  “往脸上贴纸挺不好贴的吧?!你们是先用吐沫把纸沾湿了再贴还是直接用舌头往脸上舔呀?来,我试试!”说罢汪笑涵从他们刚刚用过的卫生纸卷上扯下一块纸头就往白竞脸上糊过去。
  白竞下意识地躲开,有些不高兴,声音也不知不觉地大了一点儿:“你干嘛!我们蘸的茶水!你到底想说啥?!”
  汪笑涵腾地一下坐起来,不知是激动的还是气愤的,她那圆圆的乳晕随着圆润滚滚的乳房上上下下地颤动着,也不甘示弱地加大嗓门说到:“我想说的多了!你真行啊,平常在家里看不出来呀!在这玩的挺高兴的呀!一左一右的!天天真是逍遥快活死了吧!”
  白竞眼看要吵起来,连忙也坐起来,拉着汪笑涵的手说:“快躺下,着凉了。”
  “不用你管!” 汪笑涵抖开白竞的手,两颗眼泪在抖动中滑落到床单上,瞬时就被床单吸收进去,化作两朵小小的花儿。
  “那你穿上衣服”,白竞把汪笑涵的内衣递过来,却被汪笑涵扔到地毯上。
  “说吧,你们还干什么了?”
  “真的就打了会儿扑克,要不是尤昌顺硬拉着,我这会儿还在睡觉呢。”
  “尤昌顺怎么不拉别人就认准了要找你?”
  “我房间的下水道堵了我就去走廊的,结果被尤昌顺碰见了,大早上的都睡觉呢,他不叫我也没别人了。”
  白竞见气氛有所缓和,连忙探过身来搂住汪笑涵那白皙的身子,示意让她躺下。汪笑涵终究敌不过房间里的凉意在一声喷嚏之后只得随着白竞的劲力躺了下去,却推开白竞的胳膊让他远离自己。
  “真的是因为下水道堵了?”
  “真的,不信你去看!”
  “我不看。那两个骚货叫什么?”
  “一个叫什么月,另一个不知道。”
  “我不信!名字都不知道就搞的那么火热!知道我怎么找到你的吗?!刚到三楼在楼梯口就听见你的声音了!你平时不是挺安静的吗?!”
  汪笑涵狠狠地一脚揣过来,正揣在白竞的小腿上,疼的他直挒嘴。
  “真不知道。”白竞不敢有一点反抗。
  “我早就说过不要和尤昌顺来往,油嘴滑舌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就跟着他学吧!”
  “哦,以后不和他走的太近就是了。”
  “你还是个当爹的,美美的情况怎么样了你问过吗?”
  白竞这才想起来前一段时间他们那两岁的女儿生病了,他们还多次在联系中交流过此事,不过这两天白竞确实忙,连着通宵白天光睡觉了,就没再联系过。
  白竞连忙问:“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好了!你满意了吧!不用再操心了吧!你关心过几次孩子?帮过几次忙出过几次力?我一个人带着她上好几次医院有多累你知道吗?每次要用你的时候都不在身边还要你干啥?美美有你这个爹等于没有!怪不得你天天往外跑,我这来了才知道还是外面好哇什么也不用操心还有那么多的野女人陪着多自在呀!”
  白竞忙不迭地连忙解释:“真的就玩了这么一次!平时挺忙的哪有时间打扑克!”
  “和别的空乘还干过什么?”
  “没有!其他的都没有来往过!”
  “你发誓!”
  “我发誓,说假话烂舌头!”
  汪笑涵不再说什么,她有些劳累。美美病好了以后不知怎么的,她特别特别想白竞,这种感觉甚至比刚结婚的时候还厉害,而且眼看要过年更感思念,于是请了一天假赶在除夕这天早早地乘上头班大巴赶向这里。白竞本来还有一张免费机票的,但她觉得TS到HH并不太远用了挺可惜的,还是攒起来以后一家三口到更远的地方旅游更实惠。
  汪笑涵没有告诉白竞她的到来,原本想给他一个惊喜,同时还特意给他买了件过年的新衣服和他特别爱吃的家乡特产。一路上高高兴兴地冒着严寒边打盹边幻想着见面后的惊讶和喜悦以及好久都没有的肌肤之亲。
  汪笑涵原本想象着一年到头经常在外面奔波的白竞除了工作和睡觉,生活里应该只有美美和她自己而不应该有其它的乐子的,因为她只属于白竞而白竞也只属于她。她的理性告诉她不允许白竞多看其他女人一眼是不可能的,可她的情感又无时无刻不在强迫她期望白竞真能做到那样的要求。
  和同事打打扑克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让汪笑涵不能接受的是那贴满一脸的纸条,一想到一张张纸条是怎样被男男女女一张张地你贴我我贴你的在脸上摸来摸去,汪笑涵就感到恶心;那两个“骚货”为了贪图舒服居然在外人面前连外衣外裤也没有穿就那么直接暴露着花花绿绿的保暖衣绒线裤;虽说尤昌顺也在场,可有他还不如没有,除了把白竞带得更坏还能有什么好作用……
  汪笑涵翻过一个身背对着白竞似乎就要睡去,忽然丢过一句话,一句让白竞心悸一辈子的话:
  “你要是和别的女人乱搞,我们就离婚!”
  就在昨天,白竞遇到一件让他想起来心悸异常的事。
  和往常一样,下午两点左右的时候白竞去接一个过站,这是个每天都有的过站,从遥远的南方城市SZ来的过站。这架飞机飞行如此之遥远,已经远远超出一般意义上的支线航线的飞行距离,所以在经停中原KK航另一个外站CS之后将变更航班号。其实这条航线的目的是KK航的一条换机通道,它将KK航几个外站联系起来,以便在需要的时候可以方便地更换飞机和机组人员。
  中国南北有很大的温差,尤其是在冬季。如果不更换机组而是飞过来又马上飞回去,他们中的许多人经常穿着相当于北方初秋季节的薄衣薄衫在严寒中跑上跑下。这次也不例外,白竞正在检查飞机,一名飞行员在寒风中缩作一团跑下飞机去给加油车签字,差点跟白竞撞在一起。
  当白竞来到飞机上的时候发现竟是尉蒙蒙在飞机上,原来她在短短几天之内就已经将过夜的地方从HH换到SZ,只见她身着夏季裙装制服正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靠在座椅上打电话。白竞一见到她不免立刻联想到前几天的事心跳有些加快,正准备低头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忽然尉蒙蒙边打着电话边叫住他:“白竞!把这箱水拽出来!”一只手指着座位底下的一箱矿泉水。
  白竞只得蹲下去拉那箱矿泉水,可座椅下面的的空间侧面和后面都有加固的横杆,只能从前面去拿,而那尉蒙蒙翘着的二郎腿正好挡在这里,翘着的那只脚没有穿鞋而是将鞋钩在脚趾上来回晃荡,似乎并没有发现白竞的难处。白竞只好一边忍受着尉蒙蒙那娇柔做作的打情骂俏“讨厌啦,人家不要啦”的声音,一边将就着胳膊紧贴座椅腿去够那箱水。
  只听“吧嗒”一声钩着的鞋掉在地板上,随后那只穿着肉色丝袜的脚就紧紧贴到白竞那低着的头的耳朵上!白竞吃惊地本能一抬头,那只脚并没有离开而是顺势在白竞仰起的脸蛋子上蹭来蹭去!
  白竞想站起来躲开。尉蒙蒙原本游离在白竞之外的目光忽然聚焦在他的眼睛上,一边继续打电话一边直钩钩地盯着他。白竞竟然不知所措,蹲在那里一动不动,魂魄就象已经被尉蒙蒙活生生地吞掉了一样,情绪似乎已经从生气不由自主地转为接受!转为享受!转为下作!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几乎有一分钟,可白竞感觉就象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表示出受到了羞辱受到了调戏而应该有的反抗还是应该表示出接受表示出顺从。沙沙的丝袜在脚丫的带动下狠狠的擦着他的脸,白竞感觉自己的脸皮就这样被一层层的撕裂一层层的丢弃!
  随着打完电话的尉蒙蒙漫不经心的一声:“哦,碰着你啦,对不起啦”,她站起身来走到后舱去了。白竞象忽然明白过来似的连忙站起身来向飞机外面逃去,此时的他就如同被狗抓过来啃完之后随意丢弃的一跟已经没有任何价值的骨头!
  “贱骨头!”白竞狠狠地骂着自己,“她分明就是故意的,可自己竟然没有反抗!”那沙沙的感觉犹如狠狠扇在脸上的耳光,事情虽已过去却越发感觉清晰起来仿佛还在继续,白竞的脸此时早已涨地通红,感到一阵剧烈的羞辱使他无地自容。
  可尉蒙蒙那直钩钩的目光又象一条钻进白竞心窝的毒蛇牢牢地咬啮住他的心使他不能清灵地思考,一起吃饭的那一幕又回漾在他的心田,在酒精与香水味道的作用下白竞曾抑制不住地想“摸摸尉蒙蒙葱白的手,摸摸尉蒙蒙娇媚的脸,贴进尉蒙蒙束腰的胸”,如今有了第一次的肌肤之触,似乎正在向满足他曾经的欲望跨进了一步。
  “真是龌龊的事!”白竞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老婆,“以后再看到她一定离她远远的!”
                  第十二章
  冬天正在不知不觉中一点点远去,白天明显开始变长,尽管还有些冷,但晚上已基本不会再结冰。可就在这冬的脚步即将远去的时候,风却一天天大起来。TS是典型的温带季风性气候,一年四季分明,冬季漫长而严寒,春季总是一刻不停地刮大风,夏季闷热潮湿,只有秋季是一年中做机务工作最适宜的季节,却十分地短暂。
  此时的风就象魔鬼一样天天缠着机务们,楼顶的旗帜一天到晚的劈劈啪啪地不停抖动着,“吹的我头疼”,“帽子又掉了”,“大风就要来了,赶快给飞机系留”,“刮风不好,可风一停夏天马上就到,都不好过”……机务们总是这样抱怨着大风但又在大风中坚韧地奋斗着坚持着,就如同他们刚刚战胜过冬的严寒。
  在这样的季节机务如何选择合适的穿衣也是很大的问题。机坪其实就是一个没有任何遮掩的光秃秃的水泥广场,工作车就一辆是大家共用的,进退场、领航空器材、领工具等等全都指望着这一辆车,所以多数时候大家在场内时只能直挺挺地站着任凭风吹雨打。
  为了抵抗大风大家只能多穿一些,可风随时会停歇一段时间,在正午阳光照射下厚厚的衣服明显穿多,而更衣室在遥远的地方是不可能随时去更换的尤其是在飞机下面忙的时候。大家就这么冷一阵热一阵地捱着,许多人在这个时候感冒发烧总也好不了。
  其实在冬天感冒发烧的也很多,这不只是因为寒冷的原因,很大一部分同样是一冷一热造成的:尤其在后半夜地面上极冷而飞机在暖暖的空调烘烤下飞一天,即使已经关闭空调也不会立刻和外界温度一致,当机务上飞机的时候“轰”地一阵热浪铺面而来可能让人出汗。而机务工作不可能机上部分机下部分严格分开来做,多是机上扳动扳动电门机下观察观察等等这样不停地上上下下,身体也就在这不断的温差变化中接受着考验。
  巩万枫这两天就不幸严重感冒,此时坐在TS机务准备室的他,正忙着打喷嚏擤鼻涕。机务准备室是机务在没有工作任务的时候临时休息的地方。这是一间大大的屋子,在一面墙旁边立着八排长长的书架,每排书架五层两米来高,上面摆满“厚厚的从二楼掉下去能砸死人的”机务工作手册;书架旁是三排座椅,其中一排座椅上摆着四台“古朴的X86时代”的电脑,可以用来看电子版手册和上公司的内部网络,虽然速度慢一些自然无法和尊敬的领导们使用的“快如闪电薄如刀片”的电脑相比,但将就着还可以用并且同时还能锻炼人的耐心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工具;靠近门口的墙边居然还摆放着两具长沙发,虽然皮子早已经被机务蹭得灰黑看不出本色,虽然破了点儿,皮子上不规则地分布着一些大大小小的洞洞,虽然其中一具的一根扶手居然漏出十平方厘米的木头,但如果有谁能在工作的间隙抢到沙发并躺倒美美地睡上一会儿也是一件很惬意的事,虽然国部长一再强调大家要注意形象要抓紧时间学习手册提高工作技能不允许躺倒睡觉抓住了批评罚款,但大家还是经常不断地前赴后续地倒下去。
  储威眼前虽然放着一本摊开的手册,但他现在并没有认真看进去,中午的时候他在飞机上偶然碰到宋机长两人简单聊几句,这是他从HLE回来之后第一次再见到宋机长,不免又使他陷入对春节那几天的回忆,“人类真是奇特的动物,自己对自己几斤几两的感受总是飘忽不定,走背运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缝这叫‘祸不单行今日行’,而有的时候又‘福不双至今日至’。有句话说的真好,叫‘男人在顺利的时候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疯狗,在逆境的时候是垂头丧气的丧家狗’,这种忽冷忽热的境遇真让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自从周日凌晨与技控处确定好要带的航空器材和工具之后,一度成为工作热线的储威的手机猛然间冷却下来,一直到周二早上接过一个工作电话之外,这三天时间里竟然没有一个单位的电话再打过来,仿佛整个公司都人间蒸发了似的,即使中间经历了除夕、大年初一这些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既没有人问候他一声也没人训斥他一次。储威感到真安静啊,安静的让他有些不适应,有些无所适从。“哪怕再听听国部长那咆哮着的激情万丈的但又空洞无物的千篇一律的宣讲也好啊”,储威当时不禁这样幻想着,虽然真让他听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地打盹。
  那唯一的电话有两点内容,一是既然储威还在HLE,当天的航班不再派机务跟机过去而是由储威放行飞机,二是排故用的航空器材和工具已经送上飞机要储威注意接收。而当储威接到航材和工具开始恢复飞机的时候,并没有出现往常排故那样一连串的“飞机到底什么时候好,飞机怎么还没好”此类催命电话。
  原来这架飞机已经计划好在修好之后不是以航班的形式而是以调机的形式从HLE直接飞回TS,既然当天已经没有保障航班的压力,只要能飞回TS不影响第二天的航班,也就不值得引起人们更大的关注。这给了储威少有的宽松的工作时间,使他得以从从容容地完成排故,甚至在结束之后还有时间绅士般地洗了洗他那黑黢黢的手,拍打拍打全身上下的灰尘,仔细而又刻意地整理整理服饰,可惜没有蝴蝶结否则一定要拉拉直蝴蝶的翅膀。在这一切做完之后他优雅地坐在座椅上呼吸平静地给维控处打出一个通知飞机工作结束的电话,并为自己这优雅从容的表现深深地感动着,仿佛一位身着笔挺燕尾服的大管家在通知主人晚餐已好之后优雅地站在桌边等着主人入席开饭那样有模有样。
  唯一的遗憾是不能和家人团聚,但事已至此除多打几个电话以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好在老婆很理解储威的遭遇并没有抱怨,反而安慰他不要着急把工作做好是最主要的,以后还有很多见面机会等等,这让储威安心不少。
  储威以前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在他以后的生活中居然还暗藏着这么奇特的一次过新年的经历让他去体验,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老天爷会有这样的安排,莫名其妙地跑到一个不知名的小县城去经历一次孤独中的热闹,而他从此以后也许再也不会回到那个地方。他忽然感到生活就象一本书,一本已经写好的书,随着时间一天天地流逝书一页页地翻开,而自己只能被动地去读自己人生之书的一个个故事。
  宋机长热情好客,而且机组在外每天都有一定额度的消费签单,三个人的额度四个人使用也远远够用。宋机长他们拉着储威一起吃了顿丰盛的年夜饭,后面两天又用签单的方式由机场宾馆安排车辆到草原上疯玩了一天半,这次新年恰好赶上草原人一个自己的盛大节日,处处都洋溢着草原特色的喜庆欢乐气氛。储威被动地参加这么一次免费草原风情两日游,这在他一年到头忙碌生活中也是一次有趣的插曲。
  唯一的遗憾是没有剃须刀。储威正当壮年胡须长的很快,短短三四天时间没刮就已经胡子拉碴的,而他不习惯蓄胡须平时总是下巴光光的,因此总感觉到嘴巴上好象粘着什么东西很难受。回来以后同事们打趣他“小城新年过得怎样啊”,他叹息一声:“唉,胡子都砸到脚面了。”大家听到之后都哈哈大笑,储威你真幽默,这个“砸”字用的真是太形象啦。
  “真他妈的傻X”,随着一声骂人的脏话,储威的思绪被打断回到现实中来,原来是鲁泓和一位小徒弟刚送完一架飞机正推门走进来,这准备室就在候机楼其中一架廊桥的下面,随着两人推开门,一股凉飕飕的大风也跟着挤了进来。只见鲁泓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脸上挂着强烈鄙薄的神情继续说:“这苟机长真王八蛋!吃枪药了!”
  储威连忙问怎么回事,鲁泓巴不得有人听他讲话好把一肚子怨气都讲出来,于是就跟开机关枪似的连说一长串:“我最讨厌看见他了!整个一XX,好象谁都欠他一百万!天天没事找事!先是在耳机里没好气的问我行李他妈的怎么还没装完,装行李又不归机务的管催我干嘛!后来又嫌拖车没在跟前他就在耳机里骂我,我给他解释拖车正在顶别的飞机马上就能过来,还嚷嚷你们机务的怎么保障的,那口气就好象他是大爷,公司就该买一万辆拖车专门伺候他的!”
  正在用电脑的麻哥转过头来插话:“苟新强啊,他今天又转到这来啦!套,活该你撞见他自认倒霉吧,那次把乘务员赶下飞机的就是他!”所谓的“套”,是大家给鲁泓新起的绰号。
  “原来就是他啊!” 储威不禁也搭话进来。那是年前的事储威还在外站,当时闹得公司上下沸沸扬扬的,据说是当班的乘务员不知怎么得罪了他,他就用飞机的无线电和公司运行中心的值班电台联系,说乘务员有神经病情绪不稳定,今天已经不再适宜飞行要求换人。没办法呀,人家是机长,有这个权利,最后人也换了航班也延误了。
  总有那么几个飞行员,也不知道是手里的俩钱挣得比别人多点儿有优越感还是怎么了,口气总是那么坏,总把自己摆得多高似的,别人都该他的欠他的,说出话来曳死人,其实还不都是打工的,钱多你买房买地自己偷着乐就行了呗,干嘛和别人过不去。
  几个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声讨着某些飞行员的恶劣行径,小巫忽然跑进来,推推躺在沙发上睡觉的龙笛和另一位同事,小声地说:“快起来,快起来,国部长来了!”龙笛是一推就醒的主,立刻坐起来并从兜里拽出一张皱巴巴的工作单假装认真地学习着,而另一位从早上一直忙到下午刚有个空隙闭会儿眼睡得正香,被小巫一把拉起来之后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迷迷糊糊地挣不开眼。
  准备室的门被徐徐推开,国部长一脸严肃地走进来。
                  第十三章
  准备室里早已经鸦雀无声,大家纷纷从各自严肃地危襟正坐的认真学习的姿势中慢慢地转过头来把目光聚焦在国部长身上,然后再慢慢地在严肃的脸上升起一丝微微的笑意,整个过程分明是在告诉国部长我们正在认真学习,对于您的到来我们表示热烈欢迎,只是不知道您是希望我们继续认真学习呢还是聆听您的训导,但我们已经做好两手准备,您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坐在靠近门口的几位已经站起身来小声地说:“国总,您坐。”不过同样他们也不知道国部长下一步的行动方针是什么,所以站得有些犹豫有些拘谨,好几位因为犹豫而弯腰驼背,但给领导让座总归是没错的。
  国部长的办公室在离机务准备室不远的一座漂亮的TS分公司的办公楼里,是一个很大的套间,进门以后最显眼的是一张豪华的老板桌和一把高高的可以旋转的黑色真皮躺椅,皮子光鲜而富有软软的弹性,宽大扶手上皮子绷得圆润饱满就象两条长长的烘烤得很完美的黑色大面包。门口和窗户下各放着一盆枝叶繁茂的发财树,油光潮润的叶子预示着它的主人同样将受到一样的精心呵护。墙一角有一张雕刻精美的红木长条几,上面有一台饮水机和一台现磨咖啡机,旁边还有几罐速融咖啡、伴侣、方糖、茶叶和一个二十厘米见方的咖啡色铁皮点心漆盒。里间有一张席梦思床和一个更衣柜,这样的条件可以供国部长在中午和偶尔值班的晚上有一个很好的休息睡眠,以便能够更好地抓好千头万绪的机务工作。
  国部长办公室与机务准备室两者的距离走路也就五分钟,但国部长除了经常早上在机务队工作开始之前的晨会上过来讲话之外,平时几乎很少过来,所以他今天的突然到来让大家有些措手不及。
  国部长并没有坐下,而是朝里面走两步来到准备室中间,随即发现在沙发头起和第一排桌子下分别有一块儿显眼的碎纸片和一团脏糊糊的卫生纸,于是国部长严肃地问:
  “今天谁值日?!”
  旁边一人小声的回答:“是孙萧萧。”
  国部长和大家一起下意识地环顾一下整个房间,小孙没有在这里显然是还在机坪上,国部长生气地一边指着地上的证据一边大声说:
  “早上开会刚强调过这两天要把卫生做好,民航总局要来公司视察,你们这卫生就是这么敷衍地打扫的?!”
  国部长又开始环顾房间找老羊结果也没在,于是把目光落到储威身上:
  “储威你记上,处罚孙萧萧这个月的奖金五百元!你马上给文秘打电话通知她队里的这个处罚意见!”
  五百元!就因为卫生没打扫好要处罚五百元!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甚至根本就是原来打扫的挺好,但毕竟从早上到现在多半天过去了,是谁不小心掉在那里的。大家看着国部长铁青着的脸,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生气谁也不敢吭声。
  储威边拿起电话边想着怎么给小孙打个圆场,于是说:“国总,孙萧萧刚转正还不到一年,每月奖金不到五百元,您看是……”储威正期望着国部长说那就处罚一个月的奖金好了,不料国部长一点也没退让:
  “不够的罚到下个月!罚够五百为止!”
  可怜正在机坪上喝西北风的孙萧萧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这么轻易地罚掉五百大元!
  大家都不知道其实整个过程不过是国部长在借题发挥罢了,真正让他生气的是在机务部内部流传了许久甚至早已流传到公司其它部门但他刚刚才知道的一个并不直接针对他但和他有一定关联的笑话,这个笑话这么迟才传到他耳朵里,就象男人在外面乱搞,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而他老婆必定最后一个知道那样。
  起因是春节前因为鲁泓摔坏对讲机而进行的那次整顿。国部长一激动就有轻微口吃的毛病,越讲越激动不知在什么时候就把“对讲机”省略成“机”,其中有一段他当时是这么讲的:
  “强调过多少遍了!机、机是每个人工作时都要用的,就怕把对讲机不小心损坏了,或是遗忘到工作区域,结果带到天上造成维修严重差错,所以公司特意买的有保护套的对讲机,偏有人当耳旁风,就是不给机、机戴套!你们知道一台对讲机有多贵吗?!两千多!让你们把机、机的套戴好挂在身上再使用,就是避免忘在飞机关键部位里,只有这个办法才能保证安全不出事。真要是哪天带到天上,谁干的谁下岗!以后别再干机务了!”
  从此以后,“要给机戴套”、“给机带安全套”、“今天你戴套了没有”等等就成为机务们经常互相说的玩笑,并因此事是鲁泓引起而被大家送上一个“套”的绰号。
  国部长听说这些事以后非常生气,这么严肃的事情被大家故意想到歪处利用,真是太不象话,同时也非常损害自己的威信,但笑话毕竟不是直接冲着自己来的而且当时自己确实口出不慎,也不好直接发作,结果孙萧萧的事刚好撞在枪口上成为他不良情绪的替罪羊。
  国部长见大家都低着头不说话,认为此行目的已经达到,正准备推门离开,忽然转回头来对储威说:“储威,你跟我到办公室去一趟。”
  当两人进到公司配给国部长那辆黑色奥迪的时候都没有说话,储威闻着车里淡淡的芳香剂的味道,看着眼前那棵小小的直径四厘米花盆里的塑料装饰草在轻微缓慢地摆动它的叶子,猜测着国部长叫他出来的目的,手指却下意识地在座椅套那长毛茸茸间揉来揉去,不知是为了释放他紧张的心情还是为了享受一下柔软的感觉。
  “坐吧”,车刚挂上二档还不到一分钟就已经到达办公室楼下,国部长坐到老板椅的时候见储威还站着就示意他坐到老板桌对面那张凳子上,开门见山地对储威说,“你当二队的副队长也有几个月了吧?”
  储威一边蹭着凳子一角向前踞着身子一边回答:“有三个月了。”
  国部长点点头,继续说:“时间也不算短了,有不少体会吧?你的工作主要是配合老羊好把队里的工作带好,当然了,老羊前段时间去HH一个多月,这期间你也在独立工作,干的还是不错的”,国部长停顿一下接着说,“不过呢,你还是应该学会全面看待工作中的事情,不要只盯着一点具体的小问题不放,你说呢?”
  储威没明白国部这些话里更深的含义,只得一边连忙点头一边连声说是、是。
  “老羊马上有个外面的业务培训,不到一个月,这期间有两次周会和一次月会,你好好准备一下,把你们队里的工作全面系统地做好总结,根据公司和部里的新要求,你们做到了哪些,还有哪些不足,都要在会上进行汇报,好不好?就这样吧。”
  还没等储威有所表示,国部长已经示意谈话就到这里。当储威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不禁为刚才国部长没有继续发火而是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话感到庆幸,只是不明白国部长为什么突然想起来和他谈这么一番话。
  TS分公司的机务是三个机务队分别工作一天休息两天这样的三班倒,上班那天早上到机场之后先开机务队的晨会然后接班,一直干到第二天上午下个队进来接班为止,再等等公司的班车,再从机场到市区的家里,已经是中午时分,所以休息的时间其实也就一天半多一点。自从储威当上二队的副队长就开始参加每周固定在周五的部里的周会,除了每三个星期可以刚好碰到一次上班那天开会以外,其它时间的周会都要占用他那不多的休息时间。
  储威天然地认为既然大家花这么大的代价坐在一起开会,就要把机会利用好,多解决一些机务一线人员在工作中遇到的急待解决的问题,只有这样大家才没白白浪费这宝贵的时间,所以他经常有一肚子的话要说。
                  第十四章
  储威上任后第一次开周会提的就是公司食堂的问题。TS分公司机务的吃饭问题一直是个老大难问题,尽管公司已经成立几年,但这个问题始终没有根本解决。
  首先是食堂开饭的时间问题,公司规定午饭和晚饭的时间是一个小时,但实际上开饭十五分钟以后就几乎什么也没有,在供应量方面似乎总是差着十分之一的人没有饭吃。而机务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们经常不能在合适的时间来到食堂,有的时候是开饭时间刚好有飞机要过站,有的时候原本计划着送完飞机将将赶上吃饭,但飞机出港时候一个小小的十分钟的流量控制,使飞机晚走这么短短的十分钟,机务们也将面临无饭可吃的尴尬。
  其次是要不要送饭进机坪的问题,KK航总部和在其它两个城市的分公司都把饭用餐车送进机坪,这样可以让机坪里的机务和其它岗位的工作人员安安心心地工作,不必为吃饭而在机坪和食堂之间来回奔波。
  后来TS分公司的机务们得到的答复是因为公司的规模不大,每天机坪里的工作人员不够多,所以不实行送饭进机坪的制度。
  “这是什么话!”储威和同事们得知竟是这个答复以后,都十分失望和气愤。储威想即使机坪里只有一名工作人员吃饭的时间正在工作,也应该把饭送进机坪,送不送饭是个态度问题,公司就这么忍心让大家饿着肚子工作?人不够多?储威扒拉着手指头大概算了算,机务的有多少人、值机柜台上有多少人、货运的有多少人、车队的有多少人、等等、等等,如果有三十人你们是不是要说够四十人才送?有四十人的时候是不是要说够五十人才送?人不够多?到底多少才是你们认为够的底线?
  最终机务的吃饭问题还在继续用老办法解决,赶不上吃饭的,有的托同事用餐盒带些回来将就着吃点凉的,有的在小卖部买块儿面包,有的干脆三天两头减肥……
  储威在后来几次会上还陆陆续续地提出过其它一些鸡毛蒜皮的小问题,比如准备室的饮用水总是不够,到傍晚以后经常没有水喝,这让在机坪上奔波的机务们感到很不爽等等,而问题提出以后最后得到解决的没有几个,似乎总有着一层看不见阻力阻挠着拖延着问题的解决。
  其他机务队的几位头儿在私下也曾告诉过储威,其实他提到的问题有些以前也说过,但他们现在都已经学乖,在事实面前早已放弃曾经的努力,已经不再抱多大的幻想。
  “唉,难道我也要放弃不成?”储威从办公室出来走回准备室的时候不禁也有些垂头丧气,因为他想起刚刚坐过的国部长的奥迪公车,它是那么的整洁舒适,对比一下机务们那可怜的工作车,让储威一下就想起那车大概除了发动机和刹车还能正常以外,其它部分简直不堪入目:座椅不只不要奢望座椅套,光秃秃的座位早已蹭的黑一块儿灰一块儿;地板上总是有数不清的烟头和各种飞机勤务油液的油渍;车内始终充斥着它们蒸发以后的有毒的怪味道;车门轴和拉手早已损坏,用绳子和铁丝勉强保持着它们的功能……
  储威忽然感到一阵恶心,就象拿在手上啃过的苹果清晰牙印所到之处发现半截肥嘟赌的蛆虫,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失败很颓废很无望如同被人抛弃的怨妇,甚至连走路也失去精神头,耷拉着脑袋一步一蹭向前挪着。
  他并没有从候机楼一楼工作人员通道回准备室,而是漫无目的地飘到候机楼二楼供社会车辆从市区送旅客过来的引桥上,从这里可以看到三分之一的停机坪,近处是几架停靠廊桥的各航空公司波音和空客飞机,远处是几架用摆渡车接送旅客的KK航TS分公司TOSTOR飞机,也就是储威他们日复一日战斗的地方。
  储威茫然地看着从大巴车上下来的一拨拨熙熙攘攘的人流从他的面前走过,似乎看到了国部长在今后的周会月会上对自己投来的满意的赞许的目光,而自己也正照本宣科地总结着在或短或长的时间段里机务二队是怎样认真贯彻部里的公司的民航总局的各项要求,大家是怎样安全地认真地完成什么什么工作,自己对发现的不良苗头是怎样及时果断地加以制止……
  此时的储威有些想明白一个以前自己没有想明白的问题,那就是参加过大大小小的各种会议,发现尤其是越到高层出席的会议,发言的领导们讲话水平也越高。不可否认这种讲话的水平确实很高,总是很全面也很深刻,确实可以在听的当时让人热血沸腾鼓足干劲,但唯一的问题是这些讲话都有一个通病:听完就完了,具体怎么干还是不知道。
  想着自己以前天真地执拗地妄图凭一己之力改变些什么;想着自己曾经提出可否增加一辆工作车以便减少机务们工作中的无谓的等待时间,虽然现在这辆工作车的残余价值也许还比不过国部长那辆漂亮的奥迪车的一个车轮;想着换来的却是国部长刚才在办公室里对自己的告戒与开导,储威不禁有些汗然,于是他脱下帽子让寒风抚摸头顶带走多余的热量……
  日子就这样在不咸不淡中一天天过去。
  不知不觉大风已经基本消失,气温也显著回升,柳条上不知什么时候吐出的小芽几天之间猛然窜到几厘米长,高大的乔木和低矮的灌木整体已经蒙上一层浅淡新绿。
  某日,周末,一个难得的好天气,没有一丝风,太阳暖暖地笼罩大地,白竞和汪笑涵带着他们两岁多的可爱女儿美美,来到公园游玩。这样的好日子在他们的生活中不可多得,因为首先两人能凑在一起的周末并且是白竞休息日的第二天能把体力和睡眠补充回来,要三个星期才有两天的机会。
  汪笑涵正拿着相机比画着寻觅着合适的背景走在前面,白竞拉着美美那柔软白嫩温温可爱的小手跟在后面,却有些心不在焉不知在思考什么。
  “哇!这湖真漂亮!在这照一张!”
  汪笑涵高兴地回过头来的时候,白竞正拉着美美怔怔地望着远处的假山出神。
  美美指着白竞的头顶上面,呀呀地说:
  “爸爸,这儿!爸爸,这儿!”
  白竞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棵不知名的伞盖形状的树下面,树不高刚过头顶,没长叶子却开满无数朵红艳艳的小花,芳香的气息勾引来无数只辛勤蜜蜂正包围着树冠来来往往忙碌着。这紧贴白竞英俊面容的蜂群发出轰炸机般的嘈杂巨大嗡嗡之声,可刚才的白竞竟然没有发觉。
  白竞一边躲开一边遮遮掩掩地说到:
  “这树真漂亮,在这儿照张像吧。”
  汪笑涵有点不高兴,对白竞说:
  “问你话儿呢!”
  白竞连忙对女儿说:
  “这是蜜蜂。”
  汪笑涵似乎还有些不满意,走过来把相机塞到白竞手里,后退两步抱起美美指着蜂群认真地对女儿讲解:
  “这种会飞的小动物叫蜜蜂,飞的时候有嗡嗡的声音,乖美美你仔细听。”
  汪笑涵怀里的女儿似乎听到这神奇的嗡嗡之声,显得很开心,高兴地把小手伸出想去抓,被妈妈轻轻拦下:
  “美美你是不是觉得它们很漂亮呀?可你只能远远地看看不能摸,否则它们即使舍出性命也要狠狠地蛰你要和你同归于尽!美美你记住了吗?”
  依偎在妈妈怀里的美美继续高高兴兴地盯着蜜蜂,汪笑涵却回过头来看着白竞数落到:
  “认真点儿!她正是长知识的时候呢!你想什么呢?跟丢了魂儿似的!”
                  第十五章
  自从白竞被尉蒙蒙用脚丫蹭过脸蛋子之后两人就天南地北再也没见过面,一个从HH回到TS,一个继续在祖国大疆南北转来转去。可不知尉蒙蒙从谁那里搞到白竞的手机号码,开始不断给白竞打电话发起短信来。不过通信的内容并没有过火,不外乎简单的问候、对方的天气、工作累不累之类的好似一般朋友的言语,白竞总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简单回应着,既没主动呵断对方也没给好脸色。时间一长,尉蒙蒙似乎感觉到什么,有一段时间没再联系白竞。
  白竞原以为事情就将这样渐渐淡去,自己的日子继续按部就班地平静地过下去,可就在几天之前忽然接到尉蒙蒙的一条短信,指名道姓地告戒白竞说话小心点不要在外面乱造她的谣言。这话让白竞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关于尉蒙蒙的话在其他人面前自己什么也没有说过呀,她为何要这样说,于是白竞不解地回复一条简短的给自己辩解的短信,可手机那头却再就什么也没说,也不知收到没有。
  这事让白竞心吊吊地过了两天,时不时想起来一下,猜测尉蒙蒙到底听到哪些对她自己不利的话又为何凭白无顾地想到是他白竞说的。这让他有些分神,最要命的是今天他从公园的洗手间刚刚出来的时候,“丁冬”一声手机接到一条短信,白竞掏出手机一看,只见手机的首页写着自动提示:
  “来自尉蒙蒙的短信”
  白竞立刻感到拿在手上的手机变成一颗随时会爆炸的手雷!汪笑涵就在身边还看着他,好在女儿此时发现旁边售货亭里的棉花糖指指点点地要买,汪笑涵于是低身和女儿解释吃那个东西不好的原因。
  一路上三人始终走在一起,连续路过两个洗手间白竞幻想着汪笑涵要进去,可事实并非如此,而自己又刚刚去过一时没有再去的理由。白竞怀揣着手机不知如何是好,既没时间看更没时间处理,而最让他担心的是怕汪笑涵随时用他的手机给家里或是别的什么地方打电话,因为出门的时候汪笑涵说有一个手机就行了特意把她自己的放在家里。
  白竞紧张地觉得手心发烫不由自主地在衣服上来回蹭着,喉咙里就象着了火干渴难耐。机会终于来临,就在汪笑涵掏钱准备给女儿在路边售货亭买水的一瞬间,站在身后的白竞迅速掏出手机,连短信的内容也没来得及看直接就把那条要命的短信删除。
  做完这一切的白竞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就象背着的一块儿巨石终于落地,他长出一口气,发现天是那么的蓝,女儿今天打扮的真漂亮,刚刚剪过的刘海前面齐齐地贴着额头,两侧则将将漏出两个可爱的小耳垂,这个发型就象民国时期十八岁的女学生,唯一不同的是美美没有穿那个时代的学生长衫而是一件前面绣着两只可爱小熊后面绣着一只可爱小象的粉红色快要到脚面的大罩衣。
  白竞不由自主地抱起女儿亲切地看着她,而美美则高兴地在爸爸怀里咯咯地笑着,手拿矿泉水瓶的汪笑涵以为是自己刚才的呵斥让白竞返过味来,被父女二人亲切的画面感染着幸福着……
  小两口忙完一天,晚上终于可以躺下的时候,汪笑涵从她那一侧拱到白竞的怀里,一手搂着他的腰小声地对他说:
  “你同事去不了HH,为啥就一定要你去顶班呢?你回来还不到两个月啊!”
  “唉,领导定的,我也没办法啊。”
  “答应我快去快回,不许超过你昨天说的三个星期!”
  搂着腰的手慢慢向白竞的后背滑去,而且越搂越紧。
  白竞预感到汪笑涵那周期性的需要又要来了。果其不然,那只手又慢慢地滑下来冲过白竞此时唯一一件遮体物,一边把玩一边迷离地嘟囔着:
  “我知道是这事儿让你这两天不高兴,我知道你也舍不得离…开…我…们…是…吧…”
  ……
  当白竞终于在汪笑涵刻意压抑着的呻吟声中把他那所有的炙热的尘物毫无保留地留在汪笑涵身体最深处的时候,他的思维忽然就象被哈利波特的魔法棒猛然一击,“尉蒙蒙”三个字猛然跳进他的脑海:自己真够大意的!手机里不只存着她的电话号码,还元元本本用的她的名字!
  而此时此刻被他压在身下的汪笑涵并不知道他的心思,她正闭着眼美美地体会着这次极大的满足并且还全身不停轻微抽搐着。
  白竞立刻意识到汪笑涵正少有地经历着高'潮,他还知道她的高'潮只会出现在她情绪最好外加他做的最好的时候,总之就是女人认为所有围绕着自己的一切都是最美满的时候。
  “明天一早就把名字改过来,叫什么好呢?李刚?王强?杨伟?就叫李刚好了。”
  “哦,不对!我又不想主动和她联系,干嘛一定要存下呢?干脆删掉算了!对,删掉!”
  思想溜号的白竞,身体也正习惯性地想离开汪笑涵以便躺下睡觉;而汪笑涵也习惯性地觉察到他的企图,习惯性地暗示他不准他拔出来而继续让他压在自己身上,并习惯性地用胳膊和大腿锁住他全身上下,同时习惯性地用嘴唇和牙齿在他脖颈以下留下许多证明“本物品非本人莫属”的烙印……
  “答应我,永远对美美好!永远对我好!永远对咱们这个家好!”
  “我答应!”
  “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咱们永远在一起!”
  ……
  短短几天之内,中国北方地区的气温平均上升好几度,尤其是TS最高气温竟然上升有十度之多,太阳已经不是温暖而是炙烤着大地,短暂而多风的春季彻底结束,盛夏的脚步正一步步逼近。
  在TS的准备室里,候机楼统一安装的中央空调根本不起作用,此时正门窗大开,屋内一台老旧的落地扇正嗡嗡地艰难地来回摆动着。
  尤昌顺坐在屋子正中的桌子上,发布着他刚刚得到的小道消息:
  “咱们也要实行记件工资啦!”
  刚送完飞机还没来得及擦汗的巩万枫一边走进来一边不解地说:
  “啥玩意?记件工资?这是啥?”
  “就是干一件给一件的钱!”
  “别瞎扯,咱们又不是生产看得见产品的工厂,咋记件哩?”旁边的麻哥也好奇地反驳。
  “很简单,比如说换一个轮子记半小时的工时,做一个过站也按半小时算,换一个副翼作动筒算1.5个工时。”
  旁边的鲁泓可不干了,大声地说:
  “谁定的换作动筒1.5个小时?让他来换换看!1.5个小时能拆下来我叫他爷爷!更别说再新装上一个了!”
  “冷静,冷静”,麻哥白了鲁泓一眼,“问题的关键是一个工时给多少钱呢?”
  大家一想也对,工时计的少,但每工时给的钱很多也行啊。
  “具体还不知道,不过好象有可能也就几块钱吧!”
  “几块钱?!”
  “才几块钱?!”
  “那上一天班一共也挣不了几大圆啊!”
  ……
  大家此时就象叶圣陶《多收了三五斗》里的旧毡帽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原以为碰上个丰收年能多挣一点,没想到等待他们的却是“糙米五块,谷三块”的命运。
  “你从哪听来的,准确么?公司好好的为啥突然要实行这个?”
  尤昌顺低了低身子,同时也压低一些声音,并用手做出一个翻书的动作:
  “这可是咱们国部长依据什么什么MAA还是什么MAB理论”,
  一向顺嘴的他少有的一次卡壳,坐在旁边一直没发话的储威纠正到:
  “是MBA。”
  “哦,管他什么理论,这是他上任以后给公司做的第一个课题,是公司推进什么现代化改革专项工作里最大的一项,已经上报到公司了,公司非常重视,可能马上就要实施。”
  “不会吧,他才来了多长时间就拿自己的手下开涮!”
  “真要有本事应该给大家谋福利才对,出卖自己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都说民航好,叫什么上有天堂下有两航----银行和民航,要这么改下去,我看好个P!”
  “别吵,别吵,我还没说完呢,我还得到一个说法是公司也怕变动太大军心不稳,要在那个方案的基础上做一些折衷。”
  “别管折衷不折衷,这个办法根本就不对!”
  快言快语的鲁泓依旧没有冷静下来,象开机关枪一样一口气说下来:
  “说白了就是要量化,狗P,上边的人有没有在机务一线干过?懂不懂什么叫航线?一个过站算三十分钟?报点就经常不准,多等个十分钟是常有的事,还有大过站怎么算?一停就是一个多小时,走吧,还没坐到椅子上就又该过去了,不走吧,就那么耗着;要是碰上个流量控制什么的,还不是飞机底下死戳个二三十分钟;还有,拆一个件儿,谁能预计要多长时间,一颗螺钉拿不下来,就可能多折腾一小时;还有,往返工具间和领航空器材的时间算不算?这不是上班的内容么?除了一两架飞机运气好,能离的近点,那停的远的,工作就不做了?最远的机位往返一趟还不得二十分钟?哪次一晚上不得三趟、四趟的?还有,这白天的一个小时和晚上的一个小时能比么?大雪天干活跟春和日丽的日子能比么?还有,我不信,他们坐办公室的,上班8小时真就干了8小时,喝茶撒尿的一天也得好几趟是不是?为什么只盯着咱们机务,要改一起改啊,怎么就没听说他们也要改革改革!”
  ……
  大家的情绪快到白热化,使得原本就很热的屋子温度又提高几度,而那台老旧的落地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弃努力,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等待着人们把它第五次扛走,去经受这群给飞机检查身体的医生对它进行无休止的死亡抢救。
                  第十六章
  正午的阳光烘烤着大地,如果此时有谁在阳光下站一会儿就会觉得头顶的头发被烤得发烫似乎很快就可以燃烧起来,赤’裸的水泥铺就的停机坪也这样被无情地烘烤着,并反射出巨大热量将空气加热后送它们扶摇直上,就此造成虚晃晃犹如薄烟飘过的假象,将远处的景物摇曳起来,并在景物下方形成一片有如水潭荡漾的蜃景。
  白竞坐在HH机场的进场车里,望着远处一架老毛子的货机和更远一点的一小片平房,看着它们那或真或假的影象发呆。
  “电影电视里经常用来表现热浪的经典镜头是在茫茫戈壁或沙漠上一只孤独的四蹄动物在滚滚蒸腾气浪的伴随下踌躇徘徊,其实,根本不用跑那么远去取镜头,只要随便找一处机场就够了,全国所有的机场随便导演来取用”,白竞自我解嘲地想着,“我就是导演镜头里的那只孤独幽灵。”
  正想着,一辆考思特停在机位旁边,隐约可见几个头戴大盖帽的身影在车内晃动。“看来又要换机组了,不知道这回走的是谁来的又是谁。”
  白竞检查完刚刚落地的飞机外部,两名换下来的飞行员正提着他们的拉杆箱一前一后地走到考思特傍边准备上车。他正要上飞机,从飞机上急匆匆冲下一位提着拉杆箱的乘务员,两人差点撞在一起。
  白竞抬头一看,竟是尉蒙蒙!
  两人几个月没见面,就这样在飞机门口意想不到地赫然四目相对!
  “你躲到HH就以为我找不到你了?!”
  “我…我…没躲呀。”
  “没躲?!给你发短信也不回!到我房间去把事情说清楚!”
  “我…你误会了吧…我还要送这个过站呢。”
  “送完就给我过来!”
  白竞看着一个个陆陆续续上飞机的旅客,想着刚才尉蒙蒙生气的嘴脸,犹豫着难道自己真有什么不经意的疏漏,不会吧,应该不会吧?
  “丁冬”一声短信的声音,不知为什么这被飞机噪音压制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让白竞心里咯噔一下。
  白竞掏出手机,“来自138XXXXXXXX的短信”,一个白竞永远能倒背如流的号码,打开短信一看:
  “303”
  白竞敲开303房间的时候,只打开一条不大的缝,里面黑黑的,原来房间拉着厚厚的窗帘也没有开灯,他的眼睛还不适应这样的光线。
  一只葱白的细手伸出,将白竞一把拽进房间。
  随后,那人将白竞牢牢压在关上的门板上。
  紧紧地搂住他的腰!
  贪婪地狂吻他的脸!
  痴情地摩挲他的额!
  酥软的细舌在他的口腔里探询穿梭!
  紧贴全身的三’点式的美丽恫’体传送来灼灼炙热!
  淡淡香水味道直冲他的鼻腔。这最后一击,彻底勾引起白竞男性基因深处最原始的占有欲望!
  白竞只觉后脑热血上冲全身燥热,就象一只打破冰河封冻束缚的复活恐龙,只要醒来就一发而不可收拾,狂吠着,咆哮着,在自由的大地上使出全身力量横扫着整个世界!
  ……
  “想抽只烟吗?我不介意。”
  “哦,不,我从来不吸烟的。”
  ……
  “你听到过什么风言风语?”
  “啊,没事了。”
  ……
  “那次你为什么怀疑我?”
  “哦,你一直在想这个呀,笨笨,经过刚才‘深入的了解’,你是清白的,哈哈。”
  “什么意思?”
  “笨,自己想吧。”
  ……
  “刚才你在飞机门口的样子真吓人啊。”
  “笨,不吓唬你一下,你敢来我这儿呀。你把我也吓着了,以前看你挺文静的,想不到你刚才那么大的劲,看,把我这都抓疼了。”
  ……
  “为什么不给我回短信?就是我最后发的那次。”
  “那次…那次…,哦,我爱人在旁边呀,我都没来得及看就删了。”
  “胆小鬼!怕什么!哎,你老婆叫什么呀?”
  “汪笑涵。”
  一想到汪笑涵,白竞忽然直挺挺地坐起来。
  他早已适应房间里的黑暗,但再也不敢象刚才那样放肆地欣赏尉蒙蒙全身赤’裸的躯体,仿佛诱人的白此时变成刺眼的渗人的惨白。
  他又想起汪笑涵那句让自己心悸异常的告戒,想起自己当时看着老婆的背影暗暗发誓“离尉蒙蒙远远的”那句话,这些话犹如晴空霹雳,让他坐卧不安如在针毡。
  “你怎么啦?”
  “我…我…我一会儿还有过站,完了就紧接着是航后,我得走了。”
  “哦,这么着吧,我明天备份,不飞。同屋的晚上就飞回来了,等我问了她明天几点飞,给你发短信,你晚上可要开着手机啊。”
  当白竞在尉蒙蒙的强迫下屏住呼吸给她一个心不由衷的亲吻之后,他象作案之后的小偷那样急匆匆逃离现场,沿着进出机场的大道一路向离开机场的方向小跑,直到跑得他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再也迈不开步子,一屁股坐到一处僻静的水泥台上。
  太阳炙烤着他,他却感到浑身冰冷;
  一只长着大钳子的小甲虫使劲咬着他的腿,他却没有察觉;
  他奋力地思考着,却脑袋空空地发呆;
  他呆呆地坐在那里发呆,脑袋里却乱哄哄的思绪万千;
  他口渴难耐,却拼命咽着根本不存在的吐沫;
  ……
  “你怎么还不过来?”
  “我…昨天晚上工作到挺晚的,有些累。”
  “过来说会儿话好么?我等你。”
  “那…那好吧。”
  ……
  “你有小孩吗?”
  “女孩,两岁多了,小名叫美美。”
  ……
  “你跟你老婆的关系好么?”
  “恩…挺好的。”
  ……
  “恩…我想…我想我们…”
  “想啥说啥,有什么好犹豫的。”
  “我们,我们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哪样?做’爱?”
  “恩。”
  “你怕了?”
  “恩…恩,是。”
  “你们男人怎么都一个德行!提起裤子就想溜!算我看错你了!你给我滚蛋!滚!现在就滚!”
  ……
  “你和你老婆一星期几次?”
  “问这个干嘛?”
  “好玩儿呗,快说。”
  ……
  “你和她怎么认识的?”
  “从小就在一个职工家属区长大的。”
  “呦,青梅竹马呦。老实告诉我,除了我和她,你还有没有过其她女人?”
  “没。”
  “真的假的?”
  “真的。”
  ……
  “我明天飞一天,后天早上飞走以后就不回来了。”
  “恩。”
  “你什么时候回TS?”
  “还有十天左右吧。”
  “咱们下次再见面会是什么时候呢?会在哪呢?”
  “不知道。”
  ……
  “看,短信,我爱人约我去网吧和她聊天。”
  “你走吧…回来!”
  ……
  “算了,你走吧,别再碰我,昨天走的时候虚情假意的,当我看不出来。”
                  第十七章
  随着气温一天天升高,TS那在全国范围内也许都是少有的特殊热法彻底暴露出来:虽然地处北方,但气温几乎总是比南方城市还热,甚至经常排在三亚、南沙后面挤进CCTV全国各大城市天气预报前三名;春天那不合时宜的大风此时却丝毫不见了踪影,从早到晚没有一丝风;空气湿度极大闷热异常,似乎在墙壁上轻轻一刮都能刮出水来,即使坐着不动人们一个个也都汗流浃背。
  TS机场从春末就开始出现的鸡屎的气味这时也达到最高峰,不知从何年何月开始机场周围村庄养鸡业逐渐发达起来,据说目前围绕着机场大大小小的养鸡场有几十家之多。气温低的时候还好,气温一高鸡屎产生发酵作用,强烈的刺鼻的气味就象在机场上空爆炸一颗臭气原子弹,任何空间任何角落都不能幸免。
  那气味臭的无法形容,有一种说法得到比较多的人的认可,有些象生石灰加水以后的气味,不仅臭还强烈地灼烧人的呼吸道。飞行部曾经流传着这样一个笑话:有一次从各分公司召集飞行员代表到总部开会,KK航总飞行师忽然眉头一皱,不满地问谁放P了?只见一名飞行员站起来说:对不起,我刚从TS过来!
  “看看,看看”,坐在TS准备室破沙发上的龙迪抖着一张报纸大声地对大家说:“都是医生,人家是给人看病的医生,咱们是给飞机看病的医生,你看人家,吃饱药品回扣还拿不够病人家属给的红包!咱们呢,不但不涨工资,每月还少了好几百,什么世道啊!”
  原来龙迪刚看完一篇关于某个医院的一些医生灰色收入暗中调查的报道,又想起刚刚实行的机务工资量化改革,不免产生很大的牢骚。
  老羊一把抢过报纸,扫一眼标题,并没有细看,又把报纸扔回去:“小孩子家的,你知足吧,我象你这么大在航空部队都干了快十年了,工资才二十块八;再说人家是和人打交道,咱们是跟机器打交道,你就是站到俩主起落架中间使劲顶,它也墨反应啊。”
  这个比喻把大家逗乐起来,“大人”正喝着半瓶装在矿泉水瓶里的可乐,差点笑得喷出来,好在最终还是忍住。这可乐是刚才他送飞机的时候,查悦梅亲手递给他的。查悦梅见大人到飞机里来,连忙把他叫住,当着他的面倒空一瓶矿泉水,往里面罐满可乐,还使劲塞进两块碎冰,一边递给他一边说:“揣起来吧,拿回去喝。”
  原来公司有规定,工作人员不得拿飞机上的机供品,查悦梅见大人满头大汗甚是可怜,动了怜悯之心,偷偷传递给他一丝关爱。好在这刚好是个长过站,一时还不紧着上旅客,有了这一来一往,大人壮起胆子第一次和梦中情人攀谈起来。
  他正一边暗暗享受着从大腿根部外侧那裤兜里穿来的丝丝凉意一边激动地说着话,查悦梅忙完手头的工作,仔细看着他的时候,忽然发现他额头上淡淡的月牙形状的伤疤,立刻伸出手用食指轻轻抚摩起来,还关心地问:“呀,你这是怎么伤的呀!”
  大人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结结巴巴地说:“那个…冬天,年前,年前在HH的时候,不小心,不小心在飞机上,哦,飞机外面撞的。”
  “你们机务的辛苦,以后可要多注意点啊。”查悦梅不仅没有停止抚摩,还把头凑上来仔细地看着,呼吸的气息已经轻轻喷到大人的额头上。
  那一刻,大人眩晕了!陶醉了!他还没谈过恋爱,更没拉过女孩的手,这种带着关爱的与异性的肢体接触就这样不经意间发生了!而且还是和他朝思幕想的暗恋情人发生的!他感觉那一刻就象一个世纪那样漫长!周围的噪音全部没有了!被他屏蔽掉了!只剩下眼前的查悦梅和他那空灵的灵魂还清晰地存在着!
  大人一边回忆着一边也不知道是跟腔还是自言自语地说到:“唉,我什么时候也能中五百万大奖就好了。”
  “中了奖你想干啥?”
  “我立刻辞职,不干了!到海边买套别墅,天天晒太阳。”
  “不对吧,还少一句,肯定要把你的查悦梅也带走,白头携老,哦,再生一窝胖儿子胖闺女。”
  大家笑起来。大人却没笑,而是严肃地看着仅剩一口的可乐发呆,刚才飞机上那一幕又象放电影似的在他脑海里浮现着,仿佛眼前的可乐已经变成蔚蓝的大海,而自己正和查悦梅手牵手,海浪洗抚着他们的双脚,他们沿着蜿蜒的东海岸线浪漫地行走着亲吻着……
  “臭死了!臭死了!”刚送完过站的麻哥一边和他的小徒弟走进来,一边不停地抱怨着。
  “知道不,你们还不知道吧”,满身汗水的麻哥一边用毛巾擦着汗,一边带着正义无敌的语气对大家说:“我刚才在飞机底下碰到昌顺了,他也是刚听说,你们知道为什么这两天巩万枫请假没来吗?这小子要辞职了!不是AA机场那边刚成立一个FC航空吗,正要人呢,这小子已经和那边谈好了,过两天就回来办辞职手续。”
  “什么待遇?”
  “去的早的有没有可能给个一官半职的?”
  “能不能解决住房问题?”
  “有家属的能不能也给解决工作问题?”
  大家听到这样的消息立刻乱作一团互相打听着最新消息,其实在工资改革那一刻,甚至改革之前,很多人都在关心这个问题。有些人明确地在底下和大家议论真要有合适的机会肯定走,只不过说的多,真做的却没有,如今巩万枫成为第一个成功吃螃蟹的人,搞得许多人心猿意马跃跃欲试。
  这样没头脑的公论自然不会有什么决议出来,大家聊够之后也都陆续散开,继续做他们应该做的事去了,不过各自的心思在什么地方那可就是“仁者仁,智者智”纷繁复杂的很。
  前几天白竞的如期归来让汪笑涵很开心,不顾正好是周末,在家带一天孩子的劳累,亲自给他整出一桌丰盛的晚餐。白竞却没怎么吃,只是和美美玩个不停,逗得女儿不停的笑。汪笑涵自当他是太想孩子,也没往心里去,独自一人默默地把盘子碟子收进冰箱。
  当天晚上哄孩子睡觉之后白竞也紧跟着早早躺下独自一人睡去。这却很不寻常,因为他每次从外面出差回来的第一个晚上总是毫无例外地缠着汪笑涵表示需要,而汪笑涵经常趁火打劫假装不配合,夫妻小两口真真假假地说笑着逗乐着,最后在不知不觉中转入正题举行起神圣的周公之礼。
  “才二十几就没主动的要求了?还有至少十几年的那个生活怎么过?”独自一人坐在客厅看电视的汪笑涵又不禁为自己不由自主而来的性’爱方面的考虑有点脸红,顺手拿起冷饮杯子贴在脸上给自己降温。好在妈现在不在,吃完饭她就出去和已经约好的单元里的大姨大妈们遛弯做甩手操跳探戈去了。
  汪笑涵瞅着早以把声音压到最低的电视,却一点也看不进去,因为她心里的预期是白竞此时早已开始急毛毛地缠着她哄着她,甚至早在下午白竞还没到家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这样想着。一想到以前恩恩爱爱的场面,全身又是一阵潮热,不得不起身去她的更衣柜里抽出一张日用型,去吸收那随之而来的生理反应。
  重新坐下的汪笑涵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自从白竞进家门之后,与她说的话好象没超过五句,虽然白竞是个话不多少言语的人,她早已习惯他的寡言,但从来还不至于少到今天这样啊。“而且今天是三个星期后第一次见面呐!三个星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真的就没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么?”
  “也许他真的是累了,天气又热,我坐办公室一天班下来都昏昏沉沉的,更别说他这个天天在太阳底下晒着的人了!”汪笑涵这样安慰着自己,“过两天等他休息好了再和他好好说说心里话吧。”
  有了结论的汪笑涵正准备臃懒地沉到软软沙发中好好看一会儿电视,突然,作为女人特有的敏感让她产生出一个全新的总结,一个对白竞今天全部表现的总结,这个总结好象让她一下找到她今天丢失的努力寻找的若有若无的感觉:白竞的眼神!
  今天白竞的眼神好奇怪啊!从一进门开始,就左顾右盼好象在寻找什么,又好象在躲避什么,那眼神多次神采熠熠地投射到美美身上,多次认真地投射到妈身上,却没怎么投到自己身上,即使有投过来的时候,也莫名其妙地好象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薄雾,飘渺、游离,尤其缺少的是,是,对视!
  对,就是对视!汪笑涵终于找到答案了!她心里不禁猛然一抽,只觉后背发凉全身冰冷,犹如置身冬天的冰窖!
  原来她这三个星期最需要的最渴望的是能与白竞斯守在一起,两人四目认认真真地看着对方,看着对方的眼睛,看着对方的心灵!她最迫切希望的其实是两人真诚的毫无隐瞒的心灵沟通!只要有了这个真心实意表达爱意的沟通,其它什么做’爱、接吻、一起吃饭看电视等等都是次要的,她需要的是白竞的心!一颗真心实意彼此爱慕永结同心的心!
  “他难道真的出了什么事?工作上的?家庭上的?还是什么?他难道正瞒着什么事?瞒着不能对我说的事?瞒着只能他自己慢慢咀嚼慢慢消化的事?”
  汪笑涵“腾”地一下站起来,她需要马上和白竞谈话!谈出她此时此刻的心理感受,也听听他的应答,以便尽快解开心里的疙瘩!
  当她来到白竞身边,看着他熟睡的面容,又不禁犹豫起来:“该不该叫醒他呢?”
                  第十八章(一个值得庆祝的节点)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这,第18章,5万多字,一个不起眼的章节,却是储威和白竞这两条线索首次面对面坐到一起。(虽然白竞第二次去HH之前在TS的时候也和储威在一起,但文中并没有写到。)本章是两条线索首次出现交集,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文章节点!
当储威下一次与白竞面对面的时刻,将是在殡仪馆向白竞遗体做最后道别的时刻,也就是两条线索最后一次出现交集的时刻。  当国部长在机务二队晨会上宣布KK航即将引进的三架TOSTOR飞机将全部投放在AA机场,以便恢复KK航在AA机场的支线战略这一公司重大决策的时候,在场的机务们如同秦始皇的兵马俑,表情始终保持原来的平静,仿佛这是一支“一切命令听指挥”的钢铁部队,只等指令员一声领下勇往直前在所不辞。
  “好吧,就这样,这是公司的重大决策,我们要积极配合。你,你,你”,国部长指着刚刚点过名的三个人,“有什么困难吗?”国部长停顿一下,见没人说话,于是接着说:“既然没,那就这么定了。”
  “另外,我再强调一遍,过去之后必须按照总部下发的《外派统一管理规定》听从那边的安排”,国部长似乎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不满情绪,象特意安抚大家似的,语重心长地补充着:“大家不要有怨言。以后如果有外派到我们这里来的,也一样要听我们的。”
  就象一颗炸弹有着长长的导火索,在国部长离去关上门的一刹那才燃烧到尽头,他刚一走,准备室里爆炸了!
  冰冻三尺,积怨已深,去AA机场保障TOSTOR飞机曾经是TS分公司机务们巨大的心头之痛。
  AA是中国北方一个极其重要的交通枢纽城市,海陆空交通均异常发达。有句话叫“没去过北京不知道中国的官有多大”,同样可以说“没去过AA机场不知道中国的机场有多大”,虽然没人具体丈量过,但那AA机场的面积估计至少也有TS机场的七、八倍之大!
  此机场之巨大甚至可以让工作人员晕头转向,为避免出错不得不人为将机坪分为“东西南北中”五个分坪,通报机位的时候在机位前面加上例如“东坪408”这样的定语才能让人明明白白。
  进到这样的机场,先别说正常工作,交通跑路都是个让人头痛的问题。在TS这样的机场开车从停机位往返工具间和航空器材库房尚且平均需要十几分钟,在AA机场,这些于工作单之外看不见的劳动量就更可想而知。同样一件工作放到AA去做,要比在TS做平白无故地放大几倍。
  最让机务们痛心疾首的还不是这恶劣的硬件条件,而是那里一位姓钟的部长,一位在KK航机务圈里臭名远扬人见人躲的部长。
  原来,KK航另外两个分公司其中之一就在AA机场,称为KK航AA分公司,执管着KK航所有的波音系列飞机,AA分公司机务部部长就是这位大名鼎鼎的钟部长。
  较长时间以前,有一段时间KK航曾经在AA投放过TOSTOR飞机过夜,同样也是由TS的机务们轮流外派进行保障。凡是好不容易熬到头,从AA轮换回来的机务们没有一个不是兴高采烈,仿佛战场上胜利大逃亡拣回一条性命的伤兵,虽然缺胳膊少腿,但却虔诚地赞美着上帝,为自己还能活着回来欢呼不已。
  据说几乎没有人在钟部长的脸上见到过笑容,而且他也几乎没有用眼睛正视过对方。“大家注意啊”,AA航的机务经常告戒TS机务,“千万不能让他看着你,还对你皮笑肉不笑地笑一笑,否则,你死定了!”
  凡是去过AA的,回来以后都不再对国部长的官僚刻薄有什么感觉,因为和钟部长比起来,国部长不过是书斋里走出的小儿科,是一位还在成长锻炼的三脚猫。
  好就好在当时的外派人员虽然也是在钟部长眼皮子底下工作,但毕竟是从TS分公司派出去的人,而当时KK航总部并没有出台什么《外派统一管理规定》,虽然有时会因为事情发生在AA机场,总部临时要求AA分公司出面去处理,但毕竟没有一个很明确的说法,所以大家见钟部长出面了都是能躲就躲能逃就逃,谁也不会犯傻去和他有什么主动的瓜葛。
  而现在这个刚出台的什么《外派统一管理规定》,却将改变这一切,大家也即将面临无路可逃的窘境。原来这个所谓的“统一管理”,说白了就是“所有外派的人员如果派到了有公司常设机构的地方,比如总部、各分公司,就要和派出地暂时脱钩,而听从当地的领导。”
  大家如爆炸般议论纷纷的焦点正是集中在这上面,此时主持会议的老羊,没干涉大家如脱缰野马般的言语,因为他自己总有一天也将面临同样的命运。
  “我们是TS的人,凭什么要听他们的?”
  “谁给我发工资,我听谁的!”
  “就是,老子在外面累死累活,家里到底知不知到?关不关心?”
  “对对对,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问题的关键就在这,说到底我们不是他们的人,到时让他们管,他们还不得抓住了咱们往死里用,用了半天成绩是他们的,功劳又记不到咱们头上,凭什么?”
  “咱们被强’奸了,警察却说是应该的!就是去当妓’女还有分红的,是不是?!”
  “就是,就是,将来业绩考核、涨工资的事还是家里说了算,咱们在外面干了半天,家里看不到,听不到,当咱们是傻子啊!”
  “他们干他们的波音,咱们干咱们的TOSTOR,井水不犯河水,八杆子打不着,连干活时候的停机坪都是一个在东坪,一个在西坪,互相看都看不到,为啥非要搅和在一起?”
  “这是谁想出来的狗P规定!那帮坐办公室的天天没事干,尽瞎琢磨着怎么给干活的使坏!出绊子!怎么全是WBD当道!”
  “说的好听,什么别的地方派来的,也听咱们的,这么多年了,全是咱们派出去,哪见过有派过来的?再说就算猴年马月真有派过来的,跟咱们底下干活的有什么关系?”
  ……
  储威没有说话,而是茫然地看着青筋暴涨不依不饶的鲁泓、脸红脖子粗的麻哥、依旧嬉皮笑脸的昌顺、以前认认真真最近少有的心不在焉的白竞等等,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出发行程、准备东西等等现实的事情。
  原来刚才国部长已经通知后天共安排八名机务过去,一队三人,他们二队三人,三队两人,而且是由储威带队。
  “八人,听起来很多,但总得至少两班倒吧,这样一个班才四人,每天保障好多过站和三个航后,人力吃紧的很啊!而且只有四人有放行权,另外四人刚干机务不久,只能干些打下手的活,这样一个班能放行的只有两人啊!”
  储威想到以前在AA的时候,机场不知为什么不把TOSTOR飞机尽量安排在一起,而是经常北坪一架南坪一架,这样东一架西一架的,一想到当时如丧家犬东奔西跑的经历,储威不禁眉头紧皱,苦上心来!
  老羊看看表,大家这样激烈的言谈已经15分钟,想必已经发泄够了,于是大手一挥怒吼一声:
  “散会!!!”
                  第十九章
  “我不信机场宾馆住满了!”进场车上,龙笛自TS出发以来第三次唠叨起这句话,同时也是第一次向储威诉说。
  坐在旁边的睡眼朦胧的储威本不想搭话,但为了让龙笛彻底闭嘴不再唠唠叨叨,于是就懒洋洋地说到:“咱们现在归他们管,费用也在他们这里报销,他们不过是想省俩钱儿罢了。”
  不料龙笛还不死心,接着说:“都说自己人亲如兄弟,狗P!还不如去没有自己人的外站呢!最起码还能就近住住宾馆,而且也清净,不会有这么多烂事。这到好,有他们AA航在,拦在中间有宾馆不让住!我到不是图什么一定要多好的条件,咱们住过的几个地方的宾馆我看连两星的级别也不到,还不就是能离机场近点,这一天到晚进出好几趟也方便点么。”
  龙笛是说睡就睡,说醒就醒的主,那边储威招架不住早就重新打起盹来。原来他们刚刚接到必须马上开会的通知,正坐车从宿舍往机场里面赶。
  他们一行八人是昨天晚上从TS到AA的,按照机务部文秘的通知到他们住的地方----AA航在离机场有一段距离的一处单身宿舍楼。当他们找到宿舍管理员的时候,人家早已经睡倒,满身的酒气,床头地上三三两两地摆着几个酒瓶子,显然是刚喝过不少酒。
  储威先是叫,然后又是由轻到重使劲推,好不容易才把那人推醒,不料那人半躺半坐着,眼也没挣开,伸出一张满是油垢的大手:
  “通知单!”
  “通知单?什么通知单?没人给我们说过啊?”
  “没通知单不能住!没事尽瞎胡闹啥?”那人眼看又要躺下。
  孙萧萧刚从大学出来没两年,哪受过这样的待遇,随口送上一句小声的国骂。
  没想到这小的几乎听不到的话,那人却听的真真切切,猛地睁开眼睛,起劲盯着面前的人群,生气地说:
  “咋!”
  储威连忙把孙萧萧挡在身后,陪着笑说:
  “大叔,我们以前没住过这里,不知道,也没人通知我们。”
  “那你让你们文秘给我打电话!”
  “这么晚了,都没上班,联系不上啊。您看,要不先让我们住下,明天再…”
  大叔打一个哈欠,大概是不想再纠缠下去耽误他的睡觉,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寻找半天,找到一把写着101的,从钥匙串上拧下来,扔到桌子上:
  “把你们的名字写到那张纸上,再押一百,不,押两百!一百是钥匙的,另一百明天开了单子退!”
  当他们打开房间的时候才发现这显然是有人刚刚搬走的房间,地上扔满烂报纸、瓜果皮,所谓的垃圾筐被一堆方便面袋子、碎菜头、鸡蛋壳等杂七烂八的东西埋在下面,发出阵阵异味。
  一室一厅的小房间里塞满四张上下铺,其中两张的铺盖乱遭遭脏兮兮的,显然有人住过;另两张的铺盖还打着卷歪斜地扔在光板上,床铺的支脚还压着撕烂的杂志、旧袜子等东西,显然是为了安排八个人住,刚刚硬塞进来的。
  这就是他们的安身之所!
  这就是AA航对自己弟兄的迎接!
  这帮弟兄们垂头丧气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再差也得住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现在面临的首要问题是铺盖太脏,怎么也得想办法换换啊。大家正一筹莫展的时候,还是孙萧萧眼尖,指着墙上一幅用玻璃框装裱起来的大字说:
  “看!”
  原来是《AA航单身宿舍管理制度》:
  第一行“热爱祖国,热爱AA航,必须注意保护环境……”;
  第二行“不得……”;
  第三行“不得……”;
  第四行“不得……”;
  ……
  ……
  ……
  最后一行“如需更换床单被罩的,请前往管理员处自行更换”。
  “地方不大,派头不小!”龙笛嘟囔着。
  “庙小阴风大,池浅王八多!”不知是谁送上这么一句精辟的结论。
  当大家打点好床铺、自己的行李,并简单打扫一下房间,最终躺下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
  原计划三架新引进的TOSTOR飞机在储威他们到达AA的第二天下午,从国外到达北京首都机场,由海关人员检查完飞机办完入关手续后,晚上由首都机场起飞,以调机的形式飞到AA,次日早上开始正式执行航班。
  储威他们原以为终于可以美美地睡一觉,睡一天,能赶上晚上的航后就可以,没想到早上才七点多就接到AA航机务部文秘的电话,要他们马上赶到机务部会议室开会。
  “开会,开会,一天到晚开会。”
  “不开会就活不了啦?!”
  “储头儿,给他们反映反映,咱们这住的是猪窝啦!”
  “有个P用,看不出来人家早算计好的!”
  ……
  会上,孙萧萧他们几个以前没来过AA的,终于见到传说中的钟部长,行为举止跟传说一模一样丝毫不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人个头中等相貌平平,但谈吐却异常冷酷,苍白冰冷,毫无血色,一上来甚至连第一次见面的招呼也没有打,仿佛面对的是自己理所应当早已用惯的部下。
  储威一边强打精神听着耳熟能详的规矩,一边渴望能偷着放松一下头脑。
  突然钟部长一句“从这次开始,不再给你们TOSTOR机务配工作手机”的话,让储威激灵一下清醒不少,恨不得马上打断钟部长的训话。
  等钟部长训话完毕宣布散会的时候,储威鼓起胆子示意有话要说:
  “钟总,手机的事…”
  “怎么?”
  “钟总,没工作手机没办法工作啊。”
  “我刚说过,你们已经编入AA航机务,有事找当天的机务队长,还要工作手机干嘛?”
  “钟总,TOSTOR飞机离AA航的波音距离很远啊,一般都不在一个分坪上。”
  “什么AA的波音,TS的TOSTOR!都是KK的,是不是!都在AA机场里,是不是!”钟部长为储威的废话有些恼怒,还好,还没到要拿眼睛看储威并对他笑一笑的地步。
  储威感到自己被人烧鸡大挝脖,堵得心里一口气上不来,深知此人来者不善,气愤地在心里翻滚着:
  “好!好!好!不配就不配!我自己花钱买张本地卡,一分钱不花你们的,这总行了吧!”
  说话间,日子匆匆过去四、五天。
  一日,下午,当天上班的四人从凌晨五点多出发以后还没有回来休息,储威他们这个班的四人陆陆续续醒来。
  储威头发蓬松地坐在房间唯一一张小小的桌子旁边,不禁替场里那个班的兄弟着急:往常这个时候是可以回来休息一段时间的,傍晚重新出发以后再有两个过站就是航后,如果再不回来,就要和傍晚的工作连在一起,一口气忙到明天早上去了。
  四人无聊地在单身宿舍从里屋走到小厅,又从小厅逛到里屋,不知做什么才好。原来他们这里是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除了两栋单身宿舍楼,只有一条窄窄的马路通向外面;要走很远的路,才能看到一两家小卖部。
  所以他们多数时候睡醒以后宁愿继续躺着,也不愿起来,因为起来也无聊至极,房间里连电视也没有;而且吃饭也是问题,既无食堂也无餐馆,虽然有个小小的厨房,但据说在遥远的地方才有菜市场,没有交通工具是万万到不得的;其实即使买了菜,添置了灶具,也没时间没精力打理。所以他们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来的时候见到那么多的鸡蛋壳、方便面袋子,因为他们现在也沦落到同样的地步。
  孙萧萧忽然想起什么,两只眼睛象煤矿坑道里被埋了几天的眼睛忽然见到一丝曙光那样惊喜明亮,一拍大腿嚷到:
  “怎么就忘了呀!巩万枫!巩哥不是跳到AA的FC航空来了?!找他呀!”
  一句掀起千层浪,大家纷纷哎呀哎呀地叫着,仿佛落水的人群见到漂来的浮木。储威激动地掏出他那本地卡手机,给巩万枫打起电话来。不料传来的却是已停机的讯息,气得储威连连说:“这小子,才走两天就把大家都忘了!”
  说曹操,曹操到。正当大家继续无聊的时候,龙笛的手机收到一条陌生人短信:
  “我是巩万枫,你是不是和储头儿在AA?”
                  第二十章
  天气持续闷热。
  大家都盼望着下雨,因为下雨的时候好过一些;
  大家又都盼着不要下雨,因为下雨之前闷上加闷,下雨之后到处都是水,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空气凝结的饱和水,总之到处都是水和水汽,一天到晚逃脱不掉蒸笼般的感觉。
  周末。
  白竞下班到家的时候,照例又快到中午。匆匆扒掉两口饭,照例倒头睡下。正昏昏沉沉地睡着,忽然被汪笑涵推醒:
  “你也管管家好不好,我快累死了。”
  外间传来美美的哭声,原来天气太热她一直没睡午觉。有空调,可是不敢用,因为开的温差再小,风量再低,只要一开,美美立刻感冒。在汪笑涵苦口婆心地哄了一中午之后依然没有睡去,现在又哭闹着跑到外间撒起欢来。
  汪笑涵终于忍无可忍,她又热又烦,困意象贪婪的虫子啃噬着她的意志,她真想丢下这一切,跑到无人的小岛痛哭一场,可是她现在连痛哭的权力都没有,因为她放不下眼前的一切。
  白竞虽然挣扎着坐起来,但依旧昏昏沉沉的,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妈最近身体也不好,我只要在家,又是做饭又是带孩子,你除了上班就是睡,能不能干点别的?别忘了你是当爹的!还不快动!”
  汪笑涵使劲踢了两脚白竞耷拉在床边的腿,白竞终于挪动起来,用凉水冲冲头发,总算清醒一些。当他来到美美身边的时候,美美的哭声着实让他吃不消。那哭声的音量并不算太大,但不知这么的,从他听到美美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次的哭声开始,就感觉那哭声仿佛在他耳道里可以造成共振似的,总是产生如拉锯般的嗡嗡声,又好似弹簧在耳道里有规律地剧烈抖动,可以把哭声实际造成的影响放大数倍,随着美美一天天长大,这种现象越来越明显。
  白竞接管美美以后,汪笑涵躺倒下去,可并没有睡着。她觉得自己很委屈,她一心一意地把所有感情都投入到这个家里,全心全意地关照着美美,真心实意地爱护着白竞,可最后自己得到了什么?
  那天她一再追问白竞究竟有什么事,可他总是支支吾吾地否认,问多了还反问她烦不烦。她又犹豫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多了,最后直接干脆地要求白竞:
  “你好好看着我!看我的眼睛!”
  两人四目对视许久,汪笑涵清晰地在白竞瞳孔里看到自己清晰的影象,忍不住扑哧一笑,上前使劲搂住白竞:
  “我们不闹了,好不好?”
  白竞也回报汪笑涵一个拥抱,回答:
  “好。”
  可是这个拥抱的力度却不及从前,更可怕的是竟止步于此,白竞并没有象从前那样猴急地顺杆爬,匆匆忙忙给汪笑涵来个宽衣解带活剥粽子,汪笑涵甚至没有从那紧贴着的白竞下半身感到丝毫的生理反应。
  “唉!几天了?他回来十几天了?一直就这么不阴不阳的!话总是出奇的少,真是怪异!”
  不过今天下午白竞的表现还不错,在成功阻止美美的哭泣之后,又认认真真地教她认个位数字,讲故事,唱儿歌,还跟汪笑涵讨论起科学育儿方面的书籍。
  “快过来给我揉揉胳膊”,晚上的时候汪笑涵一边疲惫地躺下去一边叫着白竞。
  白竞一边揉着,一边看着闭着眼睛的汪笑涵,忽然感到一阵阵的陌生:
  眼前的她竟是和自己朝夕相处几年的老婆?从小青梅竹马的朋友?她胖了,不再是从前的苗条身材;脸变圆了,还莫名其妙地出现少许双下巴的迹象;眼角竟然出现淡淡的条纹,这就是所谓的眼角纹?老了?皮肤也变粗了,贴近看竟然有粗粗的毛孔,一个个的小坑;大大的蒜头鼻上顶着少许汗液,以前不是挺拔高挑很好看的么?头发汗渍渍地贴着额头和耳迹,全身竟然有一丝汗腥味!
  “你快去洗个澡吧。”
  汪笑涵并不知道白竞的心思,睁开眼笑着说:
  “谁象你一天没事,可有时间洗,我快累死了,一会儿去,好不好嘛?”
  当汪笑涵最终回来的时候,白竞已经关灯等着她,于是两人按照熟悉的套路进行起来。汪笑涵虽然有些时候也会主动,但具体做的时候总是一成不变的。刚结婚那会儿,白竞也曾试图来点新花样,在被汪笑涵坚决打击之后永久地放弃徒劳的幻想。
  白竞机械地动着,平生第一次感到乏味,因为不知为何,他努力试图摆脱掉的尉蒙蒙的身影又幽灵般死死缠住他的脑海。多么刻骨铭心的一次!尉蒙蒙身体白皙,面容娇好,身材苗条,曲线悠扬,而且花样百出,最后的那个五体投地,让白竞彻底投降。
  为尽快结束乏味,白竞决定干脆主动放尉蒙蒙进来,把身下的她想象成尉蒙蒙,还差一点喊出尉蒙蒙的名字来!可终究想象和事实并不一样,白竞有些恼怒,想着自己竟然连这点权力也没有,真够窝囊的,不知不觉就使劲用胳膊做出让汪笑涵挪动的暗示。不料被汪笑涵恼怒地把他从身上推下去,还加上一句定语:
  “淫’荡!你从哪学的!不要脸!”
                  第二十一章
  TOSTOR是支线客机。
  所谓支线,就是飞那些小的不能再小,甚至以前都没听说过的机场。
  这些机场的航班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少。
  为了能多拉几个旅客,这不多的航班首选飞北京、广州、AA等这样的大城市。
  所以,反过来说就是:当TOSTOR在它飞的那些小机场故障的时候,能最快派出机务去抢救它们的地方,往往就是AA。
  即使没有KK航自己的航班从AA通向TOSTOR发生故障的机场,其它航空公司的航班一般来说总是有的。
  所以,身处AA的储威他们就成为KK航所有几十架TOSTOR紧急排故能最快派出机务人员的不二选择,即使原本是从X飞到Y,和AA机场八竿子打不着的航线。
  所以,紧急外出排故就成为他们挥之不去的噩梦。
  来AA不到两个星期,就已经被紧急派出去四次。储威去过其中两次,其中一次是储威在班上的时候被派出去,不得不从刚刚回去休息的人当中抓一个人过来顶他的班;还有一次,是储威直接从睡梦中被派出去。
  这种外派,一出去少则一天多则两三天,不仅派出去的人要连轴转,剩下的人因为缺少人手也不得不接二连三地上班,大家都疲惫不堪,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储威认为不能再这样持续下去,否则过度疲劳于个人于工作都是极不安全极其容易发生危险的因素。
  他向国部长反映当前的状况,得到的答复是最近公司接二连三地引进飞机,而人员却没增加多少,现在到处都缺人,你这里缺,TS也缺,HH、LZ等外站也喊着缺,真是没办法全部都解决,只能各位多担待一段时间。
  “担待一段时间”,储威茫然地放下电话,“这所谓的一段时间究竟会是多久呢?再这样下去要出人命的!这几乎等于是天天24小时无时无刻都在上班的工作,一天两天行,三天五天也凑合,可十天八天、一月两月地持续下去,就是机器人也散架了。”
  储威现在特别害怕接到电话,害怕AA区号的电话,尤其害怕AA机务部维控处的电话,因为这些电话的到来,几乎总是意味着那冰冷的如同讲话机器传来的毫无人味不可质疑的声音又将在耳畔响起。他已经将原来欢快的手机铃声《金蛇狂舞》换成贝多芬那舒缓的《月光曲》,以期在狂风暴雨来临之前求得几秒钟的安宁。
  陆续醒来的机务们在光明逐渐消失黑暗逐渐加重的氛围笼罩下,谁也没有去开灯而是细细体会着这一秒一秒时光流转造成的自然变迁以及由此带来的心境的同步转换,将平日里忙忙碌碌精彩纷呈的都市生活换作当下疲惫加无聊之组合。
  不知是谁又如同祥林嫂般开始咀嚼起已经咀嚼过无数遍关于巩万枫的话题,大家也都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进着。
  那天巩万枫是开车来的,大家纷纷打趣的说到;“你小子真行啊,这么快就配上车了。”
  巩万枫连忙笑着解释:“哪里哪里,车是借别人的。”
  当大家笑着问他混得怎么样有没搞个一官半职的,才知道FC航空公司因为在民航局局方手续审批上的一些问题耽搁,开航的日期一推再推,目前预计要比原计划推迟三个月左右才能正式开航,但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巩万枫目前被借调到FC公司总办,还挂上总办筹备处副组长的头衔。
  “看不出来呀,巩哥官星高照,大有前途哇!”
  “就是就是,抓住这个机会,以后开了航可别再干机务了,你看储头儿,十几年了,还不是和咱们一样推梯子搬轮档的。”
  巩万枫又是笑着解释:“哪里哪里,他们刚好有些机务方面的事务需要筹划,原来的那个负责机务的头儿忙不过来,这不才把我临时叫过去。”
  “巩哥,去了多少人了,还有要人的意思不?”您下载的文件由www.2 7tx t.c o m (爱去小说网)免费提供!更多好看小说哦!
  “待遇还是以前说的那样吗,有没有变化?”
  “机会是老天爷给的,路是自己走的,机会转瞬即逝,谁说你一背子就一定该是干机务的?”
  “公司进了几架飞机了?到底是买的还是租赁的?听说投资方各大股东之间以前还有好多恩怨没有了结,不会影响以后公司的发展吧?有没有准确的内幕消息给咱弟兄透露透露?”
  ……
  巩万枫依旧微笑着和大家交流着聊絮着,最后走的时候,掏出几张名片:“公司刚给做的,公司的、我的联系方式都有,以后谁还有事都可以找我。”
  巩万枫走了以后大家继续热烈地讨论着,这事尤其对象龙笛这样的即年轻又已经考下民航维修执照的对方给出的价码更高也更有诱惑力。
  俗话说,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炒股最怕看走眼。这选公司选职业,就象炒股一样,人人都盼着自己的股票是涨得最快的,如果涨得慢,既犹豫着要不要卖掉换股,又怕刚刚卖掉就一窜升天,惟独把自己落下不管。这人生之路面临种种选择的时候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于是在命运面前,人人都有一把自己的小九九,各有各的考虑各有各的想法,我们的世界也因此丰富多彩爱恨情愁连绵不绝,一代又一代的人物既是演员也是观众,在他们的历史舞台上上演着观看着或精彩或无奈的人生活话剧。
  “巩哥的经历是不可复制的,一百个人里面也许都没一个有他那样的机会。”孙萧萧一边躺着翻看放在床头边桌子上巩万枫留下的写着“FC航空总办业务副经理”的名片,一边若有所思地说着。
  “储头儿,你有什么打算?”
  “我嘛,快四十的人啦,孩子都初中了,不想再蹦哒啦。”
  “我宁可天天在这坐牢,也不想回TS了,一想到那鸡屎味我就恶心。”
  “储头儿,我想我们怎么也是来了一趟,哪天有时间我们几个想去FC看看,你看行不?”
  “别耽误了上班就行,别的我管不了,也不该我管,是不是。”
  “储头儿你真可爱,恩呐,我真想啃你两口呀。”
  “哈哈哈哈……”
  储威在这欢乐的笑声中不知怎的就联想到公司以前曾经强调过的企业文化上去了,公司曾经为那些“之乎者也,仁义礼智信”的经典很是热闹过一段时间,记得当时公司甚至把那些老古董当作人人都要熟知熟记熟用的圣经,把宣扬企业文化当作提升公司凝聚力的法宝,动员、宣讲、心得、笔试、口试等等方式无微不至地触动着每一个人的正常工作和生活。
  不过那已经是几年前的老皇历,是KK航前任总裁留给大家的遗产,随着新任的到来,那些印刷精美尺幅开阔的圣经也随着前任的离任而淡出人们的视线。
  “用那精美的白纸裹上长长的烟丝,悠闲地抽上几口将是多么美妙的体验”,储威又想到小时候在外婆家的经历,那时到处都很贫穷,外公好不容易攒下几颗烟丝,却经常为找不到可以卷烟的薄薄的白纸发愁。
  “把那些人手一份的企业文化通通送给假设还没去世的外公,他该有多高兴啊,还有,硬硬的封面连封底,全都用来装裱一下白灰脱落的老墙,花花绿绿的,一定会让外公一家乐得合不拢嘴。”
  在利益面前任何说教都是苍白而不可持久的,甚至这些说教本身都在不停地变动,可能还要互相攻击一下。储威记得曾经翻看过儿子的政’治课本,“变了,变了”,当时他不停地摇头,不过并不是在跟自己当年的课本相比,他曾经在老羊家准备卖废品的旧纸堆里无意间翻看过老羊女儿用过的政’治课本,也就比他儿子的早几年,内容说法就已经大相径庭。
  “该来的来,该走的走,聚散都是缘,什么也抵挡不住滔滔的红尘滚滚的利益,激情只是冲动,说教不会长青,只有现实的东西才是最稳定也是最持久的,虽然庸俗却是无奈,凡是幻想制造人间纯洁天堂的努力,最后恐怕总是事与愿违。”
                  第二十二章
  天气再热,也挡不住人的心热,尤其是眼前出现一条若有若无的“金”光大道似乎正在向自己招手,正热烈地邀请自己踏上它的背脊一越冲天奔向幸福远方的时候。
  KK航这两天正在面向社会招新乘,上次招乘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总部和三个分公司同时都在招,但总部规模大名额多,TS是三个分公司中规模最小的,名额也只有十五名。但就是这区区十五个名额,自广告发布之日起随着正式报名日期的临近,有越来越多的车越来越多的人奔向TS公司。
  昨天和今天是正式报名的两天,就在机场的TS的15号楼----空勤部报名,结果一下子涌来几百人也许是上千人的队伍,还有大大小小或宝马奔驰或不知名的小排量,把那楼围的水泄不通,并造成周边几条道路的拥堵,公司的保安正竭尽全力维持着交通秩序,但还是不断有新的人流车流打破头也要挤进来。
  “真是开眼了,盛况空前啊!”
  “开眼!开眼!美女如云啊!清一色的十八九,又高挑又有曲线,有好几个的相貌我看不亚于章子怡张柏芝。”
  “就是就是,有好多一看就是练过体操练过形体和模特啥的,确实挺有气质的。”
  ……
  晨会前大家抓紧时间交流着看花儿心得,会后还不断有人就这个话题进行着讨论。
  时至中午,进场车里坐着老羊、尤昌顺、麻哥等一干人,他们刚送完几架飞机,正等着最后一架飞机起飞,之后他们就可以回准备室休息片刻。
  一位没见过世面的小徒弟对早上见到的艳景依旧念念不忘,随口就是一句:
  “那么多美女才招十五个,太残酷了。”
  “惬!”,尤哥不以为然地说,“早就内定好了的!那其余的99%不过是白来一趟垫背的,知道不,现在要想当空乘,或者说空乘的卖身行情,这个价”他伸出食指在空中转了一个圈。
  “什么?!一万块!哇噻!”几位小徒弟乍着舌异口同声地惊叹着。
  “一群笨蛋!现在一万块能干啥?!没看我画了一个圈?十万!知道不,要想当上空乘至少得塞十万进来,注意我说的是至少,情愿花更多的大有人在!就这么着还不保底一定能当上呢。”
  “图啥呢?空姐的工资是很高,但十几万也要不吃不喝攒好几年是不是?”
  “蠢!一群毛头小子,让大哥我说你们什么才好呢?!这都想不明白?上个大学把你们都学傻了是不是?!这叫投资!懂不?投资是要得到更大的回报的!削尖脑袋挤进来不过是要把空乘这个岗位当作跳板罢了!算了,算了,不跟你们罗嗦了!说也没用!你们的小师哥,大人,就是前车之鉴,整了好几年了,还没明白呢!我看你们谁要是也有想吃天鹅肉的野心,肯定跟他一个德行!”
  “行啦!有完没完!”老羊不满地说,“天天盯着空乘没个完,我还是那句话,不就是飞机上点头哈腰端茶倒水的货色,你们也真值当的!我看这里面就昌顺还有小麻还是明白人。”说罢,老羊亲切地看着尤昌顺,仿佛就象看着一个战壕里共同作战的战友那样亲切。
  老羊一般并不亲自出来接送飞机,这些例行的工作自然就由手下们全包了,他一般只有在飞机有故障的时候才会出山。不过这几天有些例外,一方面储威他们三个人走了以后,队里的人数确实开始有点吃紧,另一方面,他刚刚得到的人生中他认为最大的喜事让他坐卧不安----他那结婚不久的女儿怀孕了。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当时放下女儿报喜电话的老羊,磕磕碰碰连滚带爬来到阳台上,面朝南方郑重地磕下三个响头,嘴中还嘀嘀咕咕不停赞美着老天爷,那三个响头确确实实是老羊此时此刻激动心情的真实流露,以至于红肿起来也没有感觉。
  “我那还未出世的外孙小祖宗,哦,外孙女也行,你外公我,羊小宝,在这里给你磕头啦!你可要健健康康完完整整地出来呀!我为了你,为了你娘,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就差你这小祖宗最后一哆嗦啦!只要你能平安地来到这个世界上,不用吃苦受罪,你外公我,金光大道都给你准备好啦!”
  将要得到外孙或外孙女,当然是可喜可贺的美事,可老羊为何激动成这个样子呢?这还得从很久以前说起。
  三十多年以前,老羊在航空部队当维修兵,当时的他可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热血青年,再加上当时那个红红火火闹革命的年代背景,在部队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虽然部队里闹革命不象地方上那样宽松,受到诸多限制,但毕竟年代久远物是人非,具体经过谁也说不清了,总之不知道是什么疙疙瘩瘩的事,眼看和他一派的以战斗机飞行副队长小洪为首----也就是现在公司的副总飞行师----还有其他几个人大事不妙要倒霉,最后还是他勇敢地站出来为小洪顶缸,受到纪律处分,并在胸前永久地留下一块大疤。
  有了这么个为自己撒热血的真心朋友,当年的小洪,现在的洪副总飞,心里一直惦念着老羊,真心实意地想报答他。不过老羊这么多年一直也没凭这层关系找过洪总,一直凭自己的真才实干吃饭,直到为他女儿终身大事考虑的时候。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闺女也就是我闺女”,老洪决定在退休以前无论如何要报答老羊一次,把他女儿的婚事当做自己女儿的婚事来办,按照老羊的意思在公司新来的飞行员中认真地物色起来。
  有副总飞亲自出面,这事还真的就出奇的顺利,很快就有一位姓章的新来不久的飞行员答应见面。
  这小章飞是聪明人,他虽然不知道洪总和这老羊到底是什么关系,但看他这个大媒人亲自跑前跑后,甚至有一次还为这事亲自从总部飞到TS,就知道这里面的水很深,决定试一试。当他看到洪总把老羊挤到一边,亲切地拉着老羊女儿的手给他介绍,比亲爹还亲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的选择一定是没错的。
  一个人对一件事的态度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真实流露的,而是需要经受时间的考验。两人确立恋爱关系之后时间一长,小章飞骨子里对老羊女儿对老羊全家或多或少看不起的情绪就慢慢显现出来,终于在两人一次矛盾之后彻底爆发,狠狠地揍了老羊女儿一顿。
  老羊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可这个时候已经不可能再去找老洪,除了赔上自己的老脸好说歹劝赔不是之外也没有其它的办法。那小章飞是不愧是聪明人,气头一过也晓得利害关系,于是顺水推舟重归于好。
  两人结婚之后,果然不出小章飞所料,他很快就成为飞行队的重点培养对象,据说不仅在不久之后要破格提拔为副驾驶,还将被推荐为公司后备管理干部到公司总部接受培训。老羊当然知道这是老洪的好意,但又不免有些忧虑,小章飞太顺利了,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他知道一但一个男人太顺利太成功之后将是什么德行。
  他又犹豫着要不要暗示老洪将步子迈的小一点,思来想去还是没有那么做,人家能提拔你已经算不错了,还能嫌快嫌慢不成?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意之事?
  他手上现在还有最后一张牌,就是女儿能赶快把孩子生下来,他认为有了孩子这个连接两人的纽带,小章飞将来搞出什么动作来的可能性将大大缩小。其实他早就了解过,小章飞打算过几年再要孩子,而女儿的意思是什么时候都可以无所谓。
  有些话他这个当爹的不好讲,于是就向老伴面授机宜,让老伴去出面给女儿做工作。老羊老伴其实早就看不惯他前前后后这一套,她认为只要不是杀人越货作奸犯科的人,只要是女儿喜欢的人,别人就不应该插手。可事已至此也只能叹口气,在老羊一再要求下,把他所谓的“怎样才能快速造人的计划”向女儿和盘托出。
  老羊老伴从前见过追求自己女儿的那个老羊徒弟武元,挺干脆利落的一个人,充满年轻人的上进心,而且女儿也有那么点喜欢的意思,可惜好事刚刚开始两人感情还不太深,就被老羊横刀截爱,女儿又不愿为了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人得罪父亲,最后只得以分手告吹。
  老羊老伴心里曾几次叹气:
  为武元叹气,就已经有的感觉看,他不是一个坏人,如果成了也许将来是一个特别适合女儿的人,只可惜女儿有这么一个父亲,要怪也只能怪武元自己动作慢了点,还没显示出一定就是女儿将来的不二人选,就已经没有了机会;
  为女儿叹气,在得知小章飞揍女儿之后,要不是老羊拦着她恨不得狠狠打小章飞一顿,然后义正言词地将女儿带回家与他断绝往来。现在事已至此也只能默默地祈祷将来小章飞能回心转意,真真正正地对自己女儿好;
  为老羊叹气,老羊年轻的时候可比现在火暴的多,是个只顾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自己没少挨老羊的拳脚,当年自己也多次寻死觅活地哭过求死过。后来随着女儿一天天长大,他自己一天天变老,脾气不知不觉中也变得和顺多了,甚至有时对她好的连她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对她特别关心照顾,好象要补偿以前的过失似的。只可惜对女儿的关心过了头,深深地陷在以为女儿只有“找到金龙快婿才得幸福”的意念里不能自拔。
  老羊老伴看着挂在墙上的他们结婚三十周年婚纱照,想着那是去年老羊硬拉着自己去照的,当时自己虽口头上说不想照,可去的时候真是幸福的要死。想到这又不禁轻轻地叹口气:这世界上一成不变的人是没有的,绝对的好人坏人也是没有的,没钱的不一定是好心人,有钱的不一定是坏心人,但愿!但愿!小章飞能和女儿好好地过日子!
                  第二十三章
  老羊手中的牌都已经顺利出完,以后女儿的命运就看她自己的造化,目前最让老羊担心的因素就是在飞行员职业生涯中无时不在的空乘,这也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大的威胁,以至于反感到谁跟他提空乘他就跟谁急,谁说几句贬低空乘的话,就觉得很受用,因此在尤昌顺刚才发表完那一通之后,老羊很亲切地看着他,赞同他。
  一行人边说话边走进准备室,一位小徒弟见尤哥进来,连忙对他说:“你快看看吧!大人师傅从中午就坐着哭,午饭也没吃,都一个多小时了,谁劝也没用。”
  尤昌顺一打听,原来是大人刚刚得知查悦梅结婚了!正在为这事哭鼻子丧脸的!
  尤昌顺本来就对大人这种境界水平低的人看不惯,原本就不想理他的茬,但看在周围人众星捧月般地看着他,仿佛只有他才是大人的救命星君,那种感觉还是蛮舒服的,于是决定破例跟大人交流交流,而且他深深地知道对大人这种人遇到的这种事,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快刀斩乱麻,拖泥带水假仁假义是万万不可的:
  “惬!她结婚好几个星期了!你才知道!”
  大人没吱声,继续抹眼泪。
  “你除了单相思,还为她做过啥?”
  “怎么没做过?我用攒了好几年的钱给她买了那么大的钻戒!不过是还没机会告诉她!”
  说起那钻戒,可是机务部有名的“钻戒事件”。原来这大人辛辛苦苦地积攒好几年的工资,没乱花一分钱,同事聚会、吃饭和唱歌啥的,他都竭力回避。有一次国部长代表KK航去美国接收公司购买的TOSTOR飞机,他听说在美国买钻石牌子好有品位而且便宜,就硬着头皮托国部长帮他在那边购买,还特意为他那些钱专门办张VISA卡。
  当他把VISA卡交到国部长手里的时候,国部长开玩笑地说:“钻石那么小,你不怕我不小心弄丢了?”大人红着脸没吱声,最后从国部长办公室出来的时候,犹豫再三又叮嘱一句:
  “国总,您尽量把钱花完,我想要一个我能买下的最贵的!”
  有事从来不瞒着是大人的最大优点,因此大家也都随时分享着他与查悦梅之间的点点滴滴,马桶事件、钻石事件、可乐事件还有敬老院事件等等都被他数次口无遮拦地宣传过。
  尤昌顺就料到他还要提这件事,大人话音刚落,立刻针尖对麦芒地说到:
  “呷!这事你也好意思提说!你怎么不干脆直接说你还为查悦梅守身如玉好几年呢!”
  周围的人暗暗发笑,不过大人从来没和别的女孩子眉来眼去过却是事实。
  “你攒的那点钱还不够这煤老板的公子一天的收入呢!”
  “煤老板公子?”大人和周围的人开始认真听起尤哥的话来。
  “前一段时间隔三差五在机场出现的悍马H2就是他的!”
  机场这种地方宝马奔驰太多了,一般的车不会引起大家的注意,但从一年多以前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不时出现的一辆悍马H2着实让大家有些印象,那宽大的车身显赫的外型总是引起大家的注目。
  “知道不!人家追查悦梅追了有一年多了!为了能追到她,在她经常过夜的三个城市,每个地方都买了一辆悍马!就为了随时能和她兜兜风!”
  大人听到这些差点蹦起来,眼泪哗哗地抽噎着:
  “一年多了?三辆悍马!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查悦梅是好人!我知道!她给敬老院的老奶奶喂饭的镜头我看过,她是真心实意的,我敢保证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敬老院事件。查悦梅是乘务队团小组的活跃分子,曾经多次组织乘务队的团员到敬老院进行义工工作,终于有一次的经历上了TS市的新闻。新闻中不仅有采访当日的画面,还有采用以前一起去的同事们用手机拍着玩录下的影象。如果说记者采访的时候大家拘谨不真实的话,那手机拍下的查悦梅却是毫无疑问真实的无任何做作成分的查悦梅,手机镜头下的她认真地对待着面前的老人,洗脸、喂饭、聊天,神情是那么专注,目光是那么友善。
  亲眼看过新闻的大人多次在同事面前夸赞查悦梅的美好朴实,查悦梅在他心中的形象因此变得更加尽善尽美,而现在的他无论如何怎么也想象不出来那朴实友善的双手驾驶着奢侈的悍马将是怎样一幅难于言表的画面!
  想不到她和大款来往一年多了!往事又象放电影似的在他脑海里闪现:想不到友善地告诉他飞机上留有餐盒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想不到关切地递给他冰镇可乐、关切地抚摩他额头上的伤疤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想不到友善地看望敬老院孤寡老人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这让大人如何接受的了?
  尤昌顺见烈火已经点燃,任何心慈手软都将前功尽弃,把火烧得更旺才是对大人的最大帮助,于是又适时地抛出一枚重磅炸弹:
  “查悦梅本来是不想早早结婚的,她还想自由自在地飞两年,不过她已经怀孕了,所以不得不结婚。为了保胎已经辞职好长一段时间,现在准备到国外定居,孩子也生到国外,以后说不定不回来了。”
  彻底绝望的大人什么也没说,呆呆地看着尤哥那张不停上下翻飞的嘴,也不知都听进去什么。
  “尤哥,你从哪听来的八卦,准确么?”
  “尤哥阅人无数,消息自然灵通,你看尤哥哪次说错过。”
  尤哥见火候已到,准备做最后的总结:
  “查悦梅是好心人,这谁都知道!但好人也有自己的生活,难道世界上的好人都嫁给你不成?是不是好人和跟谁结婚是两码事,好人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力是不是?当然了,幸福不幸福得她自己说了算。你别不服气,人家也是明媒正娶,有钱的就不能结婚了?”
  “就是就是,大人,你也想开点,咱们公司干机务的,有谁娶了空姐的?”旁边的人也安慰着大人。
  “也有,AA的钟部长,他老婆就是空乘。”尤昌顺纠正着。
  “啊!是吗?还真没听说过!”
  “人家是管理层的,不算。”
  “还有一个机务的老婆也是空乘,总部定检车间的。”尤昌顺精确的补充着。
  “是吗?!看来也不是没有希望啊!”一位小徒弟仿佛看到一丝光明,兴奋地插嘴。
  尤哥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说:“人家是先结的婚,女的后来当的空姐。“
  “哦,这么说只能算半个呀。”小徒弟有点失望。
  “什么一个半个的!我真想不明白你们的‘空姐情结’怎么这么严重!如果说是民航系统以外的老百姓,不知道这里面的虚实,也就罢了。你们好歹在公司也混了一年半载的,怎么也想不明白?空姐在你们眼里就那么高贵?人家国外的空中服务员都是老太太,也就在咱们国内,那些个记者啦、文章作者啦,没见过世面!有事没事一说美女就是空姐空姐的,煽动的全国人民也跟着糊涂。几十年前,没什么职业敢公开讲脸蛋的,所以这个情结的种子就在中国人心中扎下根啦!那时是给高贵的官老爷服务的,如今世道早变啦,任何人花几百块钱都可以接受她们的服务。豪华大巴上也有巴姐,我看跟空姐的性质一样,怎么就没人盯着看啦。”
  尤哥叽里呱啦一通言语,把大家的兴致彻底扫倒,纷纷准备离去。尤哥拍拍大人的肩膀,安慰到:“好啦,想明白了吧。看在你感情专一地守了好几年,怪可怜的,给你介绍一个吧,值机柜台有一个新来的小姑娘,有模有样,还是挺漂亮的。你要是想谈,可要抓紧啊!有一个和她一起来公司的,另外还有一个,就是那个管航空器材的老光棍老李,他俩现在正追她呢!不过你放心,有我在,他俩马上滚蛋!”
                  第二十四章
  尤昌顺说到“定检车间”的时候,老羊心里微微一动,因为这让他想起被他赶到定检车间的武元。“武元啊武元,你别怪我无情,我也是没办法啊。你小子现在正两手黑黑,撅着屁股,猫在飞机某个旮旯里臭汗满身地干活吧?我女儿要是跟了你,一辈子吃苦受累,还不一定有好结果!”
  神情凝重的老羊仿佛看到几十年后女儿一家幸福的生活:“公司的飞行员只要升为副驾驶,就能分到很大的房子,将来要是升到机长并提拔为教员,就能住上别墅,若干年后就是完全自己的产权;外孙一出生,前途一片光明,公司大多数机长的子女都送到国外去了,将来我的外孙该有的,一样也不会比别人少!”
  大人的泪雨刚停,老天爷的暴雨却要即将到来。夏季的暴雨说来就来说停就停,一切都是那么迅速。屋里的人正说话间,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空此刻在西北角却冲出大片黑压压的乌云,并以急快的速度向人们头顶的天空扩散,地面上也刮起微带凉意的扫地风,卷起阵阵黄沙黑土。
  麻哥见大雨就要到来,连忙让徒弟喊车并带上七八件雨衣给还在外面接送飞机的弟兄送去。当徒弟刚刚坐上车的时候蚕豆般大小的雨滴已经铺天盖地砸下来,砸得车窗户玻璃噼里啪啦直响犹如在炒豆子。
  近处几架飞机下的机务很快得到雨衣,当车终于开到最远那架飞机停机位的时候,却发现飞机已经推到对面的远机位,在飞机没走的情况下按照机场的规定车辆是不能过去的,车上的人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飞机下的兄弟在倾盆大雨中毫无遮掩地淋浴。
  这架飞机是白竞和他的徒弟在送。原来这架飞机的机长想抢在暴雨和雷电来临之前起飞,急急忙忙让机务把飞机推出之后,却发现暴雨雷电已经包围机场无法起飞,塔台命令将飞机继续向后推以便让出其它几架刚落地飞机通行的路线。白竞和他的徒弟只好就这样在瓢泼大雨中伴随着他们心爱的飞机----也是他们吃饭的饭碗----奋力前行!
  当两人落汤鸡般最终回到准备室的时候,来去匆匆的暴雨也基本上快要停止,仿佛就为了跟他俩作对似的。老羊让他俩赶快回倒班宿舍换衣服,并说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俩可以休息一会儿以便防止生病,原计划他俩要接送的其它几架飞机可以换给其他人去做。
  换完衣服的两人,刚刚关上那吵了一天的对讲机准备躺下休息一会儿,白竞的手机却响起来,电话里焦急的老羊让他俩赶快回来,因为维控处通知因北方天气原因即将有大面积的航班来TS备降。原来刚才的暴雨对于TS来说只不过是擦肩而过,但北京、AA等大城市却被大风雷电、暴雨冰雹正面袭击,使得这些有着大量航班的交通枢纽机场临时关闭。
  很快,一架架各个航空公司的飞机如潮水般在天空排着队朝TS涌来,一架、两架、三架……KK航的TOSTOR飞机、波音飞机、空中客车飞机,只要是KK航已经有的机型一样不差地都出现在TS的机坪上,铺天盖地般拥挤在一起,这盛况空前的景象在事后被TS的机务形象地回忆成“飞机开大会”。TS机务中只有老羊、麻哥、尤哥这样的老资历人员才有波音和空中客车机型的放行权,这热闹异常的场面让他们忙得不亦乐乎。
  白竞也和大家一样正东跑西颠地疲于奔命,忽然手机又一次响起。他忙的看也没看,拿出手机急匆匆地放到耳边边喘气边大声嚷着:
  “喂!讲!”
  “白竞!我在机位106这架飞机上!你赶快过来吧!”
  天哪!这分明是尉蒙蒙的声音!她也备降到TS来了!两人自从在HH有过肌肤之亲以后,这许多天还未再见过面,白竞一时头脑发懵不知如何回答,吱吱呜呜的连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白竞!我知道你在上班!你那边飞机的噪音我都听到了!你在哪个机位?离我不远吧?快过来呀!你哪天上班哪天休息我可是一天天掰着手指头算的呀!”
  白竞来到飞机上的时候发现只有尉蒙蒙在飞机上,原来两名飞行员耐不住烟瘾已经跑到候机楼里吸烟去了。尉蒙蒙在后舱厨房那里示意白竞过去,一把拉住他送给他一个热吻!
  白竞想着随时会有人到飞机上来,因此心里提防得很,连忙挣脱开尉蒙蒙的束缚,用果断的语气说到:
  “别这样。蒙蒙,我想了好多天,以后我们不要再那样了,只做一般的朋友好么?”
  尉蒙蒙热脸贴上冷屁股,尴尬地望着白竞,看着他那英俊而苍白的面孔,又迅速转为不屑:
  “哦,这么多天不理我,最后给我说这些!现在乖的象只胆小猫,当初那色心狂胆都让狗吃了?!害怕了吧?!懦夫!”
  白竞被尉蒙蒙咄咄逼人的语气挤压得红着脸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心里又总在隐约暗示自己马上有人将要上飞机,在恐慌中一边说着自己还要接飞机一边连连向后退出几步,仿佛尉蒙蒙就是横在自己面前吃人的老虎。
  尉蒙蒙紧逼不舍地追上白竞,又一次紧紧拉住他的手,仿佛老虎对待自己的猎物:
  “我下个星期就来TS过夜一段时间!我已经提出申请了,要在TS很长一段时间!”
  她停顿一下,象刻意着重似地补充到:
  “你,就是我的!谁也抢不了!哈哈!”
  ……
  备降的飞机终于一架架离开,时间也不知不觉从中午流转到傍晚,老羊他们终于可以坐下来喘口气,稍事休息之后今天的航后工作就要开始,而且按目前的计划今晚将有好几个重大维修工作等着他们去做。
  正当他们按部就班地完成着每一项工作,以为今天就这样可以重回正常轨道,将继续完成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航后时,没想到同样因为天气原因,又一轮疯狂的备降潮正向TS扑来。
  这临近午夜的备降与白天的备降有一个最大的不同,就是天气好转以后要不要马上重新飞向目的地的问题。有的机长想马上休息,就是后半夜天气再好也不想继续飞而是明天早上再补班;有的机长大概是急着回家和老婆团聚,天气刚刚到达预计将要好转的边缘条件就急着要起飞,结果旅客拉到飞机上以后,天气反复人们走不了,只得又拉回候机楼……
  这面积不大的TS停机坪就这样平白无故多出许多来来往往的飞机,多出许多川流不息的车流,多出许多熙熙攘攘的人流,在后半夜昏黄的机坪高杆灯照耀下,仿佛子夜的幽灵大会,热闹而又怪异。
  都后半夜三点多了,还有飞机闹着要走。麻哥送飞机的时候,因为和飞机连接的耳机故障,兹兹啦啦地一直响个不停,他只顾着边随推出的飞机走动边去抖动耳机的连接线,结果一脚踩到停机位的地锚里被拌一个跟头,气得一向稳重的麻哥差点生气地把那烂耳机摔到地上:
  “唉,还是航空公司呢!不是天天吹牛自己有钱么?这么点儿小事都解决不了!天天讲安全!讲安全!真正要做点实事的时候,又都装孙子,谁也不管了!”
  原来偌大的TS航空,机务们一直用着修了再修的烂耳机,他们也曾提出需要更换新的耳机,但问题一直捅到总部,得到的答复竟是“没有预算,自行解决”!最后只得头痛医痛,将就着修了再修。这推飞机、拖飞机的,天天离不开耳机,万一哪次因为机上机下联络错误,造成事故,这带来的损失比一万个耳机的价钱还巨大啊!
  麻哥看着热闹的机坪,不禁又一次叹气:
  “唉,今天!看这一天过的!真是出奇到极点啦!”
                  第二十五章
  储威第三次被通知需要到外面排故的时候,是在香甜的睡梦里被手机舒缓的月光曲推醒的,他睡得是那样的沉,以至于这悠扬的曲声潜入他的梦中纠缠他许久,最终成为梦境的一部分。
  “38445飞机在SY机场,发动机参数不匹配,需要排故。”
  手机里传来一句冷冰冰无任何感情例行公事的女声。
  储威不用想就知道这是AA航维控处那位女值班员,因为他已经和她打过无数次交道,最经常的就是每个班去值班室拿每天的工作单,其次是飞机有故障时候的信息通报。
  一直让储威弄不明白的是这值班员年纪轻轻的长的也不难看,却不知为何炼就一副冰冷异常的面孔与心肠,他并没有奢望别人对TS派驻机务极端辛苦工作的多大同情,但所有的工作都是这里统一下发的,派驻机务的一举一动这里是最清楚的,稍微一点点的微笑,稍微一句“你们真辛苦”,这总是应该有的人之常情吧,结果非但没有,取而代之竟是钢铁般的坚硬冰冷。
  储威刚来的时候不知就里,有两次看着厚厚的工作单,半开玩笑地对她说:
  “这么多的工作,这哪里做的完呀?”
  不料对方竟象什么都没听到似的既面无表情也没吭声,储威当时就觉得一阵怪异,自此以后在她面前不再多说一句话。
  还有一次,在AA机场有一架飞机故障,储威刚刚向这女值班员通报完排故的进展,在另一个分坪距这里很遥远的另一架飞机这时也发生故障,她竟然象没脑子似的又立刻追问储威具体故障情况。储威生气地想,我现在在什么地方,在干什么,你是知道的呀,明摆着我现在回答不了你的问题啊,你们这些坐办公室的怎么一个个的都铁石心肠,除了飞机和故障,其它的就一点也不考虑么?储威于是没好气地说:不知道。那女的竟然就如同地主婆向杨白劳追租子似的,质问储威为什么没有及时了解情况!
  朦胧间醒来的储威脑子还是木木地转不起来,怔怔地回答:
  “噢。”
  “赶快报一个排故人员的名字。”
  排故?外派?名字?什么故障来着?发动机?参数不匹配?
  房间拉着窗帘屋子里面黑黑的,周围是其他几位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躺在床上的储威一时反应不过来今昔是何年现在是几时,仿佛迷失在时光隧道的尽头,自己拼命挣扎着想从那黑黑的深渊里逃脱出来。
  “快说啊!”电话那头不依不饶地催促着。
  储威终于想起来,自己从昨晚一直忙到今天早上,直到今天这个班的人进去换他们,这才回来休息;只是想不起来睡了多久现在还昏昏沉沉的;这故障排除之后需要启动发动机进行试车的啊,能做试车工作的,只有他和今天班上的一个,而那位正生着病,看来只有自己去了。
  “接你的车已经过去了;要用的工具和航空器材已经有人去领,然后用发货运的形式放到你的航班上;货运单和技控处的排故方案已经传真到我这里,你马上过来拿;一个半小时以后有一个去YS的国航的航班,机票已经给你出好,你拿上所有的东西之后到国航的出票台直接去领;那架飞机是去TJ机场的,修好之后你坐飞机去TJ,然后那边派车把你接回来。”
  嘿,服务的真周到哇!所有的一切都给安排好了,仿佛就象国宾级的待遇!不过可别高兴的太早,飞机修好之前是大爷,修好之后是孙子的事,可不是发生过一次两次,不知这次的经历将是怎样。
  这次整个排故过程并不麻烦,发动机参数不匹配的故障在TOSTOR飞机中是比较常见的故障,排故过程也如原先计划般顺利,储威没用多长时间就将故障排除。
  在回TJ的航班上,不知怎的,小时候从万米高空落到外公家的那片落叶,又一次闯进储威的梦境。
  “这是今年第二次梦到它吧?”半睡半醒的储威慢吞吞地回忆着,“上次是什么时候来着?春节前吧?对,就是见到络腮胡那次,他还好么?他家今年的猪猪都长大了吧?唉,时间过的真快,一晃多半年过去了!”
  窗外,山川、河流、农田,一样样交替闪过,飞机正在慢慢降低高度,地面上景物越来越大越发清晰起来,而此刻的太阳正在落山,光线正一点点暗淡下去,正在穿越云层的飞机,与变成金黄或火烧红颜色的一片片云朵恰好平齐,仿佛正在仙镜中穿行。
  今天的事件也正一样样在储威的脑海中回闪:后半夜的繁忙;凌晨时的玩命;早晨与下个班的交接;睡到将近中午;没来得及吃饭就出发;排故……
  飞机越来越低,看样子马上就要到TJ机场。KK航在TJ的机构有些特殊,它的地位比一般的过夜外站高,比三个分公司的地位低,是AA分公司的一个分部。原来TJ市离AA比较近,而且同样也是中国在北方的一个交通枢纽城市,因此AA分公司也在TJ安排不少过夜飞机,因为飞机数量比较多,所以在那里设立几个简单的机构。
  储威来到TJ值班室,询问那辆传说中的已经给他安排好的回AA的车辆。
  “车?什么车?去AA的?不知道,没人说过啊!”
  值班员一脸茫然地看着储威,储威则一下子惊呆了!
  “我从AA出发的时候,维控处通知都已经安排好了啊!”
  “你先把前因后果说一下,我们这里不好随便给谁安排车辆的。”
  储威只得无奈地把今天的事从头到脚复述一便,讲完这一长串的长篇大论之后,他都快要累倒下去。
  对方听完他的讲话,轻飘飘地挠挠头,不以为然地说:
  “你这情况,我也做不了主,那边没通知我们,我也没办法。”
  他顿了顿,用施舍给叫花子一毛钱般的怜悯继续对一直还站在柜台外面的储威说:
  “现在车辆紧张的很,知道不?一般都不给安排的!你等着吧,我向那边请示一下。”
  一通拨号之后:
  “老张啊!哎,我小李啊!哎,你前两天说的酒之魂今天涨停了!可惜我没买呀!什么?你买了五千股?哇,这下你可赚大发了!我一直拿的天堂高速,没涨还跌了好几毛!你帮我看看,不是有要重组的消息么?什么?和微硬的重组已经吹了?真的假的?是吗?我靠!我都亏了快一块了!你说我明天跑不跑啊?……好吧,这次我一定听你的。哎,你那边有个机务,叫什么来着?哎,你叫什么?…哦,对对对,叫醋威,今天坐了一天的飞机,坐到我这边来了,现在找我要车,要回你那边,什么?不派?啊,是啊,我也是这么说嘛,钟总不是强调过要减少派车的吗?可是人家说你们那边那个小翠答应过派车的,你看?……那就等小翠回了电话再说吧,听说她老公要升财务部的副总了,真的假的?……,……”
  半小时后,坐在柜台外面椅子上快要睡着的储威,终于得知两小时以后他可以坐一辆从TJ拉航空器材的货车回AA了!
  “什么?两小时以后?我昨晚一夜没睡!就今天上午睡了不到四个小时,明天还要上一天的班!能不能早点?”
  对方头也没抬漠然地摇一摇,继续抓紧时间在电脑上玩“连连看”,因为那游戏可是有时间限制的,一走神就要输掉,这个时候丝毫的打扰都是绝对禁止的。
  “你这有能休息的地方么?两个小时!我没地方去啊!”
  对方这次连头也没摇就象没听到似的,把玩游戏的注意力更加集中起来,因为他正面临着最关键的一局,只要通过这一局就将打破他玩这个游戏的最高记录,他正向这个目标做着最后的冲刺!
                  第二十六章
  司机师傅是位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长得又黑又胖,圆滚滚的脑袋已经显露出谢顶的迹象,在花环状一圈头发的簇拥下,地中海被几根刻意摆放上去的长发顽强地掩护着;身穿一件光着膀子的跨栏背心,后背露出几个大小不一的破旧孔洞,原本白色的质地已经看不出本色;左肩膀上搭着一条同样破旧的毛巾,以便随时擦拭不断冒出的汗水。
  他并没有问刚上车的储威从哪里来有什么公干,而是随手递上一只烟,不经意地说:
  “这天!真热!”
  储威马上表示自己不抽烟,那人也不强求,自己点上一只,一踩油门飞驰而去。
  “你不要找了,你那边没有安全带的,你看我不是也没系。”司机师傅一边弹着烟灰一边等待通过高等级公路的收费口。
  TJ到AA并不远,走这条高等级公路的话也就一个多小时,可这不远的距离中间偏偏隔着一条山脉需要走蜿蜒曲折的山路,而山脚下则是一条大江,有一半的路程就沿着江边前行。
  储威一想到即将开始的旅程不免心里有些发慌,下意识地开始找起安全带来,却被司机师傅告诉这是辆老的掉牙的旧车,副座上安全带早就已经没有,不过他特意告诉储威放宽心,这条路他已经走无数次,闭着眼也能开过去。
  “你们知识分子就是穷讲究,你看我这边有安全带,不过只要没有警察,我才不系那玩意。”
  储威听到对方管自己叫知识分子,不免心里一乐,想着自己算哪门子的知识分子,虽然上过几年大学,现在干的却是一手油污一手油液的苦力活儿,早就把自己那点知识人的风度丢到爪洼国去了。
  黑夜走山路,感觉确实和平原不一样,随着平原一点点远去,空气中居然显露出阵阵凉意,在这闷热的夏季真是件不可多得的美事。唯一美中不足的,随着货车在道路上的快速扭转,储威感到车辆左侧高高低低的山石在夜色的掩映下就象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鬼兽向自己扑来,仿佛誓要将自己推下悬崖,而自己的右侧,现在正是江水冲刷出来的万米深渊。
  “听说,这山里,有野狼?”
  “是啊,我还见过呢。”
  “怎么听不到狼嚎?”
  “狼吃饱了,就不叫了。”
  “吃饱了?”
  “是啊,这路上经常有翻车的。翻下去的,一时半会儿找不回来,死尸都让狼吃了。”
  “啊???!!!”
  储威本想用打破沉寂的办法驱走一些内心的恐惧,却不小心找到这个可怕的话题。他决定不再说什么,闭上眼睛睡觉也许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突然不知什么撞在货车前挡风玻璃上发出“嘭”地一声巨响,储威被这冷不丁的声音惊醒不由得直挺挺地从靠背上向前拱起上身。
  司机师傅嘿嘿一笑:“别怕!山里的蝙蝠,冲着车灯来的。”
  蝙蝠撞在储威一侧挡风玻璃的右上角,留下一小片血迹和一只蝙蝠爪,在顶风的作用下血迹慢慢向一侧滑行、摊开。
  “这个季节正是多蝙蝠的时候,回去又要擦车了,唉,下午刚擦过的。”
  正说着,前方在车灯的照耀下,不知是什么东西的黑影一闪从车前飞奔而过,司机师傅下意识地打方向盘要躲开,却由于车速太快的原因向路边的护栏猛然撞过去,他又随即向反方向猛打轮并踩下急刹车,货车终于在几个S之后猛然停下,后面拉载的货物闷闷地撞在他们身后的铁皮上。
  储威为护住身体两只胳膊被撞的生疼,脸色煞白说不出一句话,因为刚才黑影闪过的一瞬间,那东西却转过头来,两只眼睛在车灯的照耀下就象两只幽灵灵的灯泡,血红的目光狰狞的面容在储威脑海里留下恐怖的烙印。
  “狼!那个就是狼!”司机师傅一边启动车辆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到。
  “师傅,咱们开慢点儿吧。”
  “没事,这个东西很少跑到路上来的。”
  “后面拉的东西停多的吧,刚才刹车的时候直摆。”
  “是两箱飞机的部件,以前每次只拉一箱的,这次说有紧急任务,咱们这车超载了至少好几吨。”
  司机师傅忽然又是嘿嘿一笑,边开车边上下打量储威一番,随即又掏出一颗烟,双手离开方向盘低头点着火,深深吸上一口之后,一边修正方向一边开口说到:
  “刚才你直勾勾地挺着,你知道这让我想起啥了吗?知道不,火葬场烧死人,那死人被火烤的皮肤绷紧,一点火就会坐起来,就象你刚才那个样子,直到烧完了才塌下去。”
  储威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悲哀,自己把十几年的大好青春奉献给公司,换来的却是现在这样在死亡边缘的游走,搭上青春还不算,还要把命也搭上么?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意义又是何在?
  “怎么不说话?”司机师傅把烟蒂丢出车外,“别怪我说的多,人这一辈子其实就是那么回事。一睁眼一闭眼,一辈子就过去了,嚎~~”
  储威真的就再也没说什么,因为他现在是彻彻底底的累了,是生理的累更是心理的累,他迫切需要进行一次放松,一次无牵无挂百无聊赖的放松,一次呆傻发嗫毫无作为的放松。
  ……
  “我不去!我刚在TJ排完故!还让人活不活?我还在回来的路上!连宿舍还都没到!”
  “这我不管,钟总点名让你去,你要不去你跟他说,我只负责传达。”
  “随你便。”储威第一次爽快地拒绝上面的安排,狠狠挂断电话之后深深吐出一口怨气。
  原来不多时以前在另一个城市,一架TOSTOR飞机因为发动机漏油造成空中停车,最后单发落地,总部对这次事件非常重视,一通查询之后发现从AA这里派出机务是最快的途径,于是把扳子拍到钟部长那里让他赶快派人去检查情况,钟总于是就毫无疑问地挑选上这里面工作资历最老的储威出马。
  心情异常复杂的储威终于回到宿舍的时候,发现钟部长竟然坐在客厅里!旁边三位兄弟正耷拉着脑袋陪坐。
  “有什么意见想法?现在就说。你有什么打算?”
  钟部长开门见山。
  储威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胆子,想到怎么说钟部长也不是自己直接的上司,得罪了他最多只不过把自己赶回TS,自己正求之不得呢:
  “还是人太少!以后必须想办法增加人手才行!”
  钟部长忽然少有地盯着储威看看,脸上滑过一丝轻微的笑意,大声呵斥到:
  “不要说以后!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遭遇传说中的钟部长的笑脸,回想起AA机务曾经的告戒,储威一下子明白过来,明白自己的处境,明白自己其实是什么“货色”,明白自己其实“应该”说什么、“应该”做什么。
                  第二十七章
  龙笛因为一个临时的培训被从AA提前换回,上班的第一天大家纷纷向他道贺,并询问重新开航以后的AA和以前有什么不同有什么改进。龙笛一想到这些天来的遭遇,想到储威的遭遇,想到钟部长的跋扈,不免有些激动有些哽咽,几个深呼吸稳定住情绪之后,向大家详细地描述起在AA的工作生活。
  大家对这越来越差的境况不断摇头叹息,说着说着话题就转到钟部长身上,龙笛回忆到:
  “有一次我无意中走到AA机场宾馆附近,你们猜我看到谁了?姓钟的和一个空姐提着一大堆东西从车里出来,一块儿进宾馆里面去了,好奇怪呦。”
  “嗨!那空姐是他老婆,公司在机场宾馆给他开着一个带套间的长包房!”
  龙笛的下巴都要震惊地掉下来,他万万没想到背后还隐藏着这样的内幕,想到他们当初是怎样被打发到遥远偏僻的单身宿舍,是怎样在猪窝一样的环境里拱出一个栖身之处,这个一直以来喜欢倒头睡觉的大男孩仿佛在一瞬间成长起来,目光坚定地透过准备室的窗户眺望许久,然后回过头来以不容质疑的口吻向面前的尤昌顺说到:
  “给我一只烟!”
  从来不吸烟的龙笛狠狠地抽完他这人生第一颗烟,抽的非常顺利没有停歇也没有咳嗽,仿佛他生来就应该吸烟也会吸烟,以前没有吸烟是他的不对是他的损失,而他从此以后也会毫无例外地喜欢上吸烟,让吸烟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
  抽完烟的龙笛一个人悄悄来到准备室外拿出手机翻起电话本寻找巩万枫的电话,他要给巩万枫打电话,商量一件他犹豫许久的人生大事。
  屋里的人也没有闲着,白竞正和他的徒弟在机坪上接送飞机,于是大家的话题又落到他的身上。
  “刚才在飞机底下的时候,你说的白竞的事,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三队的杰克亲眼看见的!前几天他正和女朋友在青年公园一个角落里打奔儿,远远看见白竞和尉蒙蒙手拉手从前面的湖边走过去,他当时没吭气,后来就不知道白竞和尉蒙蒙走到什么地方去了。”
  “真看不出来呀,白竞到底还是出手了!”
  “他那样的条件,如果真要搞,搞谁不行啊,非得上那个bus!”
  “哈哈哈哈…”
  屋里几个人笑起来,尤昌顺却没有笑而是皱着眉头一声不吭地吸烟。
  “尤哥,想什么呢,那么深沉?”
  尤昌顺吐出一个烟圈弹一弹烟灰停顿足有半分钟之久,深沉地说:
  “他不应该那样。他,不是她的对手。”
  旁边几个人没有认真去想尤昌顺的意思都没当一回事,一人开玩笑地说:
  “尤哥,你不要那么自私嘛,你阅人无数,这回轮到白哥了,风水轮流转嘛!”
  “就是,就是…”
  “尤哥,你也给我们传传经,你有那么多的事儿,而我们谈个女朋友都很困难,我长这么大连女人长啥样还没看全。大人痴心一片结果还是一场空,我真怕最后也落到那个下场,这个世界真是太不公平了!”
  “因为我们的目的不一样。我找的是一夜情,你们追求的是婚姻。一夜情只要两情相悦就可以了,婚姻仅仅有两情相悦还不够,它还夹杂着社会地位、金钱、人际关系等等其它因素。两情相悦是人的自然属性,而婚姻则是社会属性的一种表现,肯定会受到外在物质条件的影响。”
  “想不到尤哥还是理论家,能说出这么大的道理。”
  “那是!”
  麻哥突然轻飘飘地抛出一句话,让一直以来自以为是的尤昌顺第一次不知所措,他是这么说的:
  “昌顺,你准备玩到什么时候?”
  尤昌顺听到这不禁一怔。
  是啊,自己一直在玩,玩情,玩感情,玩一夜情,现在时不时地回想一下,真的有意思么?曾经的那些人再见面时,有的假装不认识形同陌路,有的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给自己一个礼节性的问候,仿佛彼此是对方用的一张卫生纸。这么多年来,自己最终得到了什么?可曾认真地担负过什么责任?
  想想都快四十的人了,身边还没有一个真正关心自己的人,尤昌顺忽然感到自己有些衰老,有些力不从心,体会到从未有过的悲哀,孑然一身的孤独感充斥在他的心头沁淫于他的全身使他深深地陷于自责之中而不能自拔。
  此时的他回头再看那些人,就象生命中匆匆的过客:来了,走了;走了,来了……只有那个自己以前最没当回事的花农的女儿,一直在痴心地等他,等他回心转意回到她的身边,只有她才是唯一真心实意对待自己的人。
  想到这,尤昌顺感到自己很无知很猥琐,把贞节当粪土把玩世当潇洒,其实自己原来才是最傻的人,自己的所作所为和她比起来,简直猪狗不如十恶不赦。
  在懊悔内疚中挣扎的尤昌顺决定与过去做彻底告别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他要去找那个花农的女儿,现在就去,请假也要去,他要和她好好谈一谈,要和她认真地从头开始,但愿能创造一个圆满的结局。
  日子继续在波澜不惊中一天天过去,不管你是认真地还是不认真地对待它,它都铁面无情地对待每一个人,从不会为某个人而多出一小时而为某个人少掉一小时,不以人的主观好恶改变自身规律是客观世界最无情无义又最严格有序之所在。
  一年中最炎热的一段时光已经悄悄过去,苦熬过漫长夏季的人们终于可以松下一口气,有意无意地感受着季节变幻带来的意境更迭与心情变幻。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微风已经频频出现,轻轻地翻滚着树木上茂密的枝条与绿叶,送给人间阵阵“哗哗”般悦耳的洗礼。
  一年一年又一年,似曾相识的感觉不断重复于人间。过去的日子、事件,它们都隐藏在哪里?未来的情景又将如何一件件展现于世人面前?每个人都创造着历史,而历史又影响、塑造着每个人,在波澜壮阔的历史面前,每个人都有幸参与其中一段,书写出或辉煌或平淡的人生之书。
  不管怎样,机务兄弟们正尽情地享受这一年之中最适宜工作的一段短暂时光,现在不冷不热风也很小,在这样的环境下工作简直就是上帝赐给他们的最佳奖赏。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经过一个夏天的成长,蚊子现在进入到繁殖下一代的最后疯狂的时期,拼命饮血增加营养是它们现在最大的任务,而在露天环境工作下的机务兄弟们是它们不错的目标。
  俗话说虱子多了不痒,同样的道理,每天面对成群成团的蚊子在头顶上飞舞,大家很快也就麻木起来。但一个人如果偶尔遭遇一只蚊子的骚扰反而将不胜其烦,正在办公室值夜班的国部长现在就遇到这样的困扰。
  上次机务工资制度改革的议案在公司取得重大的成功,不仅得到即刻的执行,KK航总裁还少有地为此亲切接见了他,称赞他为公司现代化管理制度的完善做出重大的贡献。成功,是男人的兴奋剂,此时的他正埋头冥思苦想机务部下一步变革的方向。
  他一边拍着腿驱赶着屋子里唯一的一只蚊子,一边埋头于桌面上几张草稿纸,在上面写写画画又重新涂改掉,脑海里左一个想法右一个思考让他犹豫不决。
  忽然听到“哆哆”的敲门声,他随口说到:
  “进。”
  门开了,走进来一位穿着公司统一保洁服的女清洁人员,她随手关上门既没说话也没看国部长一眼,低头打扫起卫生来。
  正忙于思考机务部前途的他,虽然下意识地奇怪了一下,打扫卫生都是在上午,这回晚上怎么进来,但这思考不过一闪而过,刚才的重大课题重新占据他的思路。
  就是这不经意的一瞬间,让他忽略掉一个致命细节:她关门的时候把门锁的反锁按钮“啪”的一声轻轻地推进去。门,已经被她反锁上!
                  第二十八章
  进门之后一直忙于扫地的她,很快扫到国部长的书桌边,不知怎的就在转身之间,将国部长放在书桌边上的笔筒打翻在地,筒里的几只笔散落在国部长脚下。
  眼前乱糟糟的后果把她吓得轻轻“哎呀,哎呀”地叫几声,连忙说:
  “对不起!对不起!我拣,我拣。”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由分说挤进国部长与书桌之间,弯腰去拣那几只笔。
  国部长想阻止她,但已经来不及。
  那高高的因为弯腰而撅起的屁股圆滚滚地顶在国部长的膝盖上,上下摩擦着,保洁裙松垮垮地拖拉在屁股的下半截,露出白皙圆润的少许臀肉和红艳艳细窄内裤的松紧带!
  国部长也是三十好几正值壮年需求旺盛之人,再加上被他那经常出差同样是MBA的老婆冷落和奚落,压抑许久的排泄欲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彻底引爆出来!在火烧火燎的欲望充斥下他一把将她面朝下推倒在桌沿上,疯狂地撕扯下那欲盖弥彰的保结裙!
  ……
  就在完事的一瞬间,他同时也意识到今晚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事先预备好冲着他来的,莫非自己就这样中了别人的“仙人跳”?她有什么企图?背后可有人指使?
  忐忑不安的他企图抓住她,抠干净留在她身体里的东西,尽管彻底扫灭证据是不可能的,但这世界上所有干过坏事的人都有保护自己的徒劳无益的本能,他也毫不例外。但此时的她,就象一条滑溜溜的鱼儿,红着脸飞快地整理好衣服,几个躲闪之后从容地冲到屋外去了。
  “完了!”国部长懊恼地想着,虽不知道对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但把柄已经彻底地掌握在别人手中,自己已经没有丝毫招架之力。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展开想象的翅膀,想象所有的可能,在想象中麻痹自己,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些许可以得到原谅的借口。
  在国部长的回忆中,这个女人的影象是模糊不清的,这也不难理解,一个高高在上的大领导,如果没有特殊的原因,怎么可能去关注一个普通的下人呢?他现在能回忆起的唯一线索就是他刚才注视过的那女人唯一的部位----被他扒光到一’丝不挂的圆白肥硕的屁股。
  “她可真够胖的……以前打扫卫生的,不是个老太太么?什么时候换成她了?……她叫什么呢?……”
  国部长已无心再打理什么机务部战略规划,而是急忙通过公司的内部网查找起人事登记来,终于在后勤部清洁队查到他要找的信息----三号楼(就是他办公室所在的楼)清洁负责人:刘巧蛾。
  “刘巧蛾,刘巧蛾”,国部长看着电脑上的人员姓名自言自语地嘀咕着,“真是个好奇怪又老土的乡下人的名字。”他的脑海里泛泛地拼凑出一张拥有这样名字的人的脸:傻胖的圆脸上泛着乡下人特有的潮红颜色的红腮,两只眼睛空洞无神地注视着这个世界,要是再裹上一面三角形的翠绿头巾,那就再形象不过了。
  “这样的人居然也敢把心思使到我的头上,真是吃了豹子胆!”国部长气愤而又无奈地想着,“我怎么竟然失身于这样的人身上?现在就是把她推到我面前,我也不会多看一眼的啊。”
  “都怪她!”国部长又把怒火对准自己的老婆。他的老婆是标准的“白骨精”----白领、骨干、精英,是他读MBA时的同学,身材苗条骨感,毕业没几年已经混到某著名跨国公司中国区副总裁,整天忙于事业奔波于全国各地和世界五大洲。
  相比之下他本人的事业进展的并不顺利,KK航总裁的承诺迟迟没有兑现,自己还是个区区国内公司的分公司的部门主管,为此经常受到老婆的奚落嘲讽。男人一但在事业上落到老婆后面,在老婆面前往往彻底感到失败情绪低落,其它方面通常也就无从雄起,彻底丢掉男人的尊严。
  “莫非自己真的选错了行当?要不要换一家公司再干?”国部长也曾犹豫过,但最终决定还是等等再看,因为自己已经投入很大的成本换了可惜,再说还没干出个成绩来就换来换去的,岂不是承认自己很失败?
  国部长战战兢兢地等待着,等待着一帮乡下人拿着棍棒冲进来,等待着他们将他打翻在地,等待着他们威逼他交出十万、二十万,等待着他所能现象的到的一切可能。一分钟、五分钟、一刻钟……墙上的康巴斯石英钟每跳动一秒,都发出巨大的滴答声在安静的屋子里回响,越发衬托出屋子里现在可怕的寂静,衬托出风雨欲来之前的寂静。
  国部长的心也随着时钟的跳动而紧张地舒张着,血液在太阳穴周边剧烈地波动发出“嘭嘭”闷响。真是奇怪啊,同样是那块钟表,平时的时候怎么没有那么大的威力呢?在他意气风发的时候怎么没有注意过呢?国部长想起身摘下那块钟表抠出它的电池让它不再发出声响,可此时的他只觉两腿发软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
  时间就这样一分分过去,而想象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除了他因为值班而开着灯外,整座楼里寂静无人安静如初。“她在卖什么关子?到底想干什么?”随着时间的流逝,国部长有些疑惑起来,手脚也敢动一动以便减少因持久僵直带来的麻木感。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国部长煞白的脸慢慢恢复一丝血色,“也许他们还没准备好,今晚不来了。”想到这里他如释重负一个趔趄扑倒在里间的席梦思上,“管他明天怎样,熬过今晚再说。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国部长迷迷糊糊地在床上直挺挺地挺过一夜,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早早起来,开上车飞快地来到城里,买上一盒紧急避孕药,又飞快地开车返回机场的办公楼。“别管她想干什么,能弥补一点是一点,要是搞出人命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没在一楼,她没在二楼,当国部长气喘嘘嘘地来到三楼的时候,终于发现她象往常一样正按部就班地打扫着楼道里的卫生。
  他快步走到她跟前停下脚步,紧张地注视着她。
  她抬头看到是他,平静地低下头继续打扫卫生,仿佛他并不存在。
  他快速左右一看无人,掏出避孕药塞到她手里。
  她接过药品放到口袋里,继续干她的工作。
  他想说什么,又感到很无趣,一阵犹豫之后终于还是选择离开。
  国部长这几天过得无精打采,以前一贯坚持出席的队里的晨会也没有参加,而是将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关在办公室里不出来。唯一让他精神起来的是每天上午刘巧蛾按时来到房间打扫卫生的那一段时间。每当这时他总想对她说点什么,甚至已经提前在心里打好草稿,可一见到她就紧张起来不知说什么才好,酝酿半天说出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那刘巧蛾依旧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般平静,对国部长的问话用客套的语句简单回复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来的快走的也快,把国部长哑口无言地晾晒在一边不管。
  国部长唯一的收获是终于可以近距离仔细观察她,观察这个以前他从来没有放到过眼里的角色,观察这个在人间自生自灭轻如草芥的角色。他惊讶地发现她的形象竟如他起先预料般丝毫不差,那真是一个地位最低下的劳动者典型的形象,卑微地可有可无,卑微地在人们的眼皮底下被视若无物。
  国部长知道这机场建设的时候征的是周围村子的土地,作为补偿之一,机场的临时工性质的工作要安排被征土地村庄的人来做,TS航是机场的驻场单位,驻场协议中有一条同样的用人条款。“如果不是在这里建机场,她们怎么可能有一个月好几百大圆的工作?她们还都仍旧猫在某个土坷拉地里刨食吃呢吧?”
  一个星期已经过去,国部长身边依旧什么也没有发生,纳闷中的国部长也犹如漏网的小偷般在庆幸自己的幸运,但愿事情就这么过去,永远也不要有人知道,他仿佛看到平静而美好的前途依旧在远方向自己招手。
  就在楼梯口转弯的一瞬间,他看到刘巧蛾正掂着脚尖努力地擦拭着墙上的什么东西,她看到他出现的时候脸一红低头跑开去。
  国部长走过去发现她擦拭的是公司值班员排班的公示牌,几位公司部门领导的大照片就插在上面,而自己的照片显然被人刚刚擦拭过比其他人的明显干净无尘,原来她偷偷努力擦拭的竟是他的光辉形象。
  航空公司一天24小时都在运转,不可能让仅有的几位公司领导全年无休止地值班,因此实行各部门领导轮流值班制度,当上级领导不在的时候,比如晚上,对公司突发事件他们在一定的权限内有临机处置权。
  这天,他又要值班,想必她通过公示牌也已经知道,这是他们上次之后的第一次值班,他隐约有些不同寻常的预感,预感这晚又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将要发生,他给自己不断鼓劲以便迎接即将到来的风暴。
  果然,就在他又一次从她身旁经过的时候,她塞给他一张纸条。
  他躲到办公室里紧张地展开一看,只见上面以歪歪扭扭如同小学生的笔迹写着:
  “今晚我来看你,我有话要说。”
                  第二十九章
  天刚擦黑,他早早地危襟正坐在他的办公椅上等待她的到来。
  她果然如期而至。
  “坐。喝水。”
  她轻轻坐在他的对面,但并没有喝水。
  她不再是躲躲闪闪,而是用专注的目光看着他,这目光带着些许敬仰,带着些许期盼,带着些许畏惧,偏又闪过些许大无畏的镇定。
  他被这专注热烈的目光刺得有些别扭,尴尬地将目光游离在一边,把茶杯向前推一推说到:
  “别客气。”
  就在他这不留神的刹那,她的眼窝突然有些潮湿起来,嘴角轻轻地抽动几下,眼眶里几滴热泪在那里顽强地打转,终于越滚越大包含不住滑落于她的脸颊之上。随后,她的情绪彻底爆发出来!
  她猛然站起身来绕过桌子扑倒在国部长的脚下,抱住他的腿“哇哇”地放声痛哭起来!
  国部长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弄地不知所措,本来他是准备受刑的任人宰割的鱼肉,如今又突然变成主人而对方成为拜倒在他脚下的奴仆,这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别这样,快起来!”
  国部长想抱起她,但被她执拗地拒绝,依然继续她的跪地痛哭。
  “小点声!虽然这楼里只有你和我,但万一有人来……”
  她放声痛哭的声音被强行压制下去一些,但依旧哭得昏天黑地眼泪鼻涕一把把流淌下来,哽咽地说到:
  “……国总!国总!……国总啊!我真不想活……了啊!……你就让我死了吧!……国……总啊,我真是不行了!你……救救我吧!……我就是不甘心呀!……死有不甘呀!……”
  国部长感到双腿被她抱得更紧了,知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好说歹说终于让她站起来重新坐回座位上,给她纸巾让她擦干净。
  在断断续续不断抽噎的诉说中,国部长终于听出一些大概的眉目。
  这是一个不幸的女人。
  她从小在乡村胡乱地长大,没上过几年学,后来又和村里所有的女娃命运一样,莫名其妙地嫁给一个陌生的男人。偏又遇到一个对她很不好的丈夫,经常打骂她,即使是她丈夫常年在外打工,一年到头见面的时间不到两个月,见了面依旧是拳脚相向;结婚两年也没有生育,公婆为此对她冷眼相看,认为是她断了她男人一家的香火,平日里冷言冷语冷嘲热讽;就在上个月,她丈夫因为南方经济形势不好丢掉工作,回到家对她又是一通毒打之后,跑到东北碰运气去了。
  “你看!你看!这就是让他打的!”刘巧蛾撸下两只袖管,只见每只胳膊上各有一大片青一块儿黑一块儿的区域,几条结痂的伤口赫然在目!
  她又一次哽咽起来,情绪激动地咆哮而出一大段悲情言语:
  “他要是对我好点儿,我也就认了,日子虽然苦点儿总还有个盼头,我甘愿作牛作马也扶持这个家!可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我做错什么了?让我这么丈夫不疼公婆不爱地活受罪?都是爹妈生的,怎么命就差得这么大!
  “我以前在空勤楼干过,那飞机上的大小姐、小小姐们一飞回来,哪个不是立刻就钻宝马奔驰的?我也不知道那一辆车要几万万,可我知道我们农村人干十辈子也挣不回来那些钱啊!那么多的男人恭恭敬敬地围着她们转,恨不得跪下叫姑奶奶了!都是娘胎里出来的,凭什么她们富贵我受罪?就因为是农村人就处处低人几等?就是一辈子的蝼蚁命?!
  “最后这次被他毒打之后,我想到了死!我真想死啊!可我又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就没了!我不甘!我不甘啊!国总,你救救我吧!呜……呜……呜!!!呜……呜……呜!!!”
  再铁石心肠的人听到这样的言语也会掉泪,国部长听完这些话同样眼眶里有些湿润,想不到眼前这么平平常常的女人背后也有这么多的故事,她的命运和单位里的人比起来确实太公平了!可自己除掉同情以外,又能改变什么呢?
  刘巧蛾平静一下自己的情绪继续说到:
  “国总,我求你一件事,给我一万块钱!注意是给不是借,我以后不会还你的。我知道一万块对你不算什么,可对我来说,我干两年不吃不喝才能攒这么多钱。我要钱不为别的,我就是不甘心,不甘心别人洋楼别墅的住着,而我一无所有,那些小姐们好多都过着住别墅开洋车的日子,我没说错吧,我也想过一回有钱人的生活!”
  国部长心里“扑通”一声一块儿大石头落地:原来绕了这么半天,她就为着一万块钱啊!只要能把这件事了结,别说一万,就是两万、三万,我也愿意啊。国部长生怕她日后反悔,想起扑克牌里用加倍来防止对手改主牌的办法,立刻说到:
  “两万吧,给你两万好了。”
  “不,我就要一万,一万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我知道我永远也赶不上那些小姐们,我只不过是咽不下这口气。”
  “好的,一言为定。你也不要哭了,主要还是你丈夫的不对,不该这样打你。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只看到我这里风光的一面了,其实……”
  刘巧蛾此时已经破啼为笑,娇嗔地插嘴到:
  “你别说,我都知道。你老婆对你不好,看你不上眼,你们好久都没有那个事。”
  国部长猛吃一惊,心想:我家那点破事,她怎么就知道了?《康熙大帝》里孝庄太后说“这犄角旮旯、窗下门后不起眼的地方,不知道藏着多少小心眼呢。”这话说的真是太对了。
  国部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么说,你已经瞄上我好久了。”
  “那当然。”
  “公司里的头头儿那么多,怎么就瞄上我?”
  “那些都是半大老头子了!只有你才三十多岁,是最年轻的。”
  天!这种事也挑肥拣瘦的,真是到处都有数不尽的心眼啊。
  “国总,我还有话要说。你放心,我只求一万块钱,其它的我一分钱也不想多要。我已经是你的人了,只要你愿意我随时过来。我知道你是好人,我配不上你,你放心,我不会有更多的要求,我不会影响你的家、你的事业,如果你让我走开,我马上就走,绝不缠着你,好不好?国总,只要你想,我现在就脱。”
  说罢,刘巧蛾已经开始解衣服的扣子,那高挺的乳房似乎马上就要如脱兔般跳跃出来,只要国部长肯伸手,她的一切就又将再一次都是他的了。
                  第三十章
  白竞跳楼自杀了!
  跳楼之前,他用一把水果刀捅死了尉蒙蒙!
  他与她之间,经过一段道不明扯不清的恩怨纠缠之后,矛盾终于以最激烈的形式在最高处爆裂,而他也选择这种快刀斩乱麻的方式简短而疯狂地结束这一切!
  白竞其实一直对他与尉蒙蒙之间的事充满懊悔之意。他懊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在她的偷袭之下坚定地选择离开而是放任生理的本能。“唉,自己当初如果推开她走掉,也不会有后面的事。”
  他懊悔自己的犹豫不决,虽然在尉蒙蒙面前数次弱弱地表达以后不再继续的想法,但在她不断的诱惑、哄骗、娇嗔、威胁之下,自己竟然稀里糊涂毫无主见地一步步被她牵着鼻子走,在头脑乱轰轰仿佛被人下了迷药的情境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做。
  他懊悔自己在这种纷乱的思绪下竟然还能沉湎于感官刺激带来的生理欢愉,尤其是起初的一些时候这种欢愉更加强烈。自己本来对这方面的事没有出格的欲求,可每当面对她这主动送上来的婀娜玉体,自己在一次次下不为例的暗暗告戒中又一次次滑向欲望的深渊。
  每当他看着老婆汪笑涵为着这个家忙碌地工作,劳累地操持家务,努力地付出一切的时候,他的这种懊悔之意也就越发强烈,他深深地感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对不起她,深深地伤害着她,简直畜禽兽不如。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越发感到自己不过是压在尉蒙蒙身上的一匹种马,是彼此发泄欲望的工具,他与她之间只有器官的摩擦而没有心灵的沟通,彼此之间逐渐干涸到只有做’爱、做’爱、还是做’爱。
  他越来越对这种境况厌烦起来,在一次尉蒙蒙当着他的面接电话之后达到顶峰:那时他正压在她的身上运动着,她的手机忽然响起,她就这么一边享受着他的服务一边和电话那头打情骂俏!白竞在那娇滴滴的声调中惯性地继续运动几下之后一下子疲软下来。
  当她终于打完电话的时候白竞已经默默地穿好衣服准备离开。
  “吃醋了?”尉蒙蒙不以为然地笑着问。
  “我走了,以后不会再来,咱们结束吧。”白竞一边四处找袜子一边看也不看地对她说。
  “我早就看出来了,你烦我了是不是?”
  “是。”
  “快滚!快找你的下一位去吧!你们这帮喜新厌旧的臭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快给老娘滚蛋!”
  就在白竞摔门而出的一刹那,尉蒙蒙绝望地喊到:
  “想走?没那么容易!你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
  可惜这话白竞并没有听到,他以为就这样和尉蒙蒙从此一刀两断彼此不再往来,可是他想错了。
  十几天之后的一个周末,正在上班的白竞不知怎的,右眼皮突然跳起来,怎么摸怎么揉也停歇不下来,他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那感觉就象天空中正在乌呀呀慢慢压过来的乌云,笼罩在他的心头躲之不开挥之不去,使他产生一种平生从未有过的恐惧。
  那恐惧贪婪地吞噬着他的灵魂他的勇气,他仿佛看到一个黑衣人正挥舞着蝙蝠一样的宽幅黑衫在他面前起舞,而一个长得和他一模一样的人也正受到那人的诱惑慢慢向其靠拢,就在要彼此接近的一瞬间黑衣人突然回过头来直勾勾地“盯”着白竞,原来竟是一具有着几个黑洞洞窟窿的骷髅头!
  就在这时白竞接到110打来的电话:
  “你是汪笑涵的家属吧,她和别人打架了,正在XX公安局进行处理,需要你过来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
  白竞想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对方已经挂断电话,当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请完假从机场赶到公安局的时候,事情已经处理完毕当事人早已离开,治安科的警察鄙夷地看着他:
  “你就是汪笑涵的家属?要不是她妈刚好买菜回来拦着,恐怕就不是打架这么简单了!”
  “出了什么事?和谁打架?为什么呢?”
  “为什么?恐怕你自己最清楚吧,和那个叫尉蒙蒙的打的架,这下你还不清楚?”
  听到“尉蒙蒙”三个字白竞心里“咯噔”一下,这下他全想明白,肯定是她闹到他们家来了!当他急匆匆赶到家的时候,发现大门敞开着,门口的地上散落着一点儿碎布头塑料片什么的,显然是有人搬运东西的过程中掉在这里的。
  屋里的情形把他惊呆住!到处都被翻得凌乱不堪,地上东倒西歪散乱地堆放着许多东西,家里物品明显减少许多,卧室里汪笑涵正飞快地往一个大大的包裹里收拾着东西。
  “美美呢!你把美美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你还回来干什么?快去找你的婊'子吧!美美和你没关系,她不认识你!”
  白竞这才发现汪笑涵的脸上有两道被指甲抓过的痕迹,双眼红肿,脸上腮上还有泪水拌着灰尘形成的一道道黑纹。
  “我是她爸!有权知道!”
  “你算哪门子的爹?她没有你这个爹!告诉你,她和妈已经先走了!你想怎么着吧!我也走,我们都回老家去!等我安顿好那边,咱们就去办离婚手续!”
  “你听我解释……”
  “还解释什么?解释你们怎么背着我上床的?!解释你们一共干过多少次?你个不要脸的王八蛋!快和你的婊'子养儿子去吧!”汪笑涵愤怒地从地上拣起一张撕烂踩脏的纸片儿,“看看!人家都怀着崽子打上门来了!把证明都糊到我脸上了,我还傻呼呼地等着那个王八蛋呢!我怎么这么傻呀!!!呜……”
  白竞一把抢过来一看,依稀可以看明白是一张医院出具的怀孕初检通知单,送检人正是尉蒙蒙!
  “天那!她怀孕了!这怎么可能!她怎么没告诉我!”
  白竞一边嘀咕着一边把那纸翻来覆去看了又看,白纸黑字,哪里有的错?
  汪笑涵继续呜呜地放声痛哭,并因过度悲伤而跪倒在床边,双拳猛烈地捶打着床褥:
  “我真是傻瓜笨蛋呀!我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跟着你跑出来!跑到这没有一个亲戚朋友的鬼地方!短短几年就跟着你天南地北搬过两次家!我不好吃不好喝,把所有的一切都付出给这个家!我辛辛苦苦上班带孩子操持家务,最后得到这么个结果!呜呜呜……我图的什么呀!呜呜呜……咱们在一起才几年呀,你就变心了!我真是瞎眼了!瞎眼了!呜呜呜……”
  她一把推开眼前的白竞,拖拉着那塞了一大包个人物品的包裹,艰难而坚决地向门口走去。白竞想上前拦住她,被她一拳杵倒在地。然后她毅然决然地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他一个人木然地攥着那张通知单坐在地板上埋头追悔自责。
  也不知时间过去多久,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发现尉蒙蒙正叼着一只烟倚在门口看他。他“腾”地一下猛然站起来,一个狠狠的耳光向她抽去。尉蒙蒙本能地向后一闪,只有几根手指划过她的脸庞,但嘴唇上的烟已经被打飞出去,她痛苦地捂着脸喏喏地说:
  “你……打我!”
  “你疯了?!你想干什么?为什么骗我!”
  白竞愤怒地将通知单掷向尉蒙蒙的脸。
  “我骗你什么?”
  “骗什么?!你说过你吃着避孕药呢,为什么就怀孕了?!”
  “我没有骗你,这单子是我假造的,我没有怀孕!”
  “什么?!”
  白竞又一次惊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想着自己的家就这么被她拆散,想着女儿美美从此以后就将和他天各一方,这辈子不知还能再见几次面!想到这些,白竞热血上涌,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跑到厨房抽出一把锋利的水果刀,提到尉蒙蒙面前,狠狠地一刀朝她的胸口刺去!
                  第三十一章
  这一刀下去,鲜血立刻从胸口“咕咕”地冒出。尉蒙蒙轻轻地“唉呦”一声,双手本能地去捂住伤口,但这一切都徒劳无益,鲜红的血液依旧从手的缝隙中流淌而出。她顽强地倚靠在门边不让自己倒下去,但看得出倚靠地非常吃力,身体有些前倾,双腿已经开始不停地颤抖。她用微弱的充满疑惑的语气问到:
  “你……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这样?!我倒要问你!”
  已经疯狂的白竞又狠狠地补上一刀,面红耳赤地大声咆哮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非要我妻离子散?!”
  第二刀下去,尉蒙蒙立刻象一滩软泥般沿着门框滑落瘫倒下来,在门口的地板上团作一团儿,脸色已经如同白纸一样蜡白,不过刚才恐惧与疑惑的表情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竟然是平静与祥和,还有浅浅的一丝笑容。
  她背靠门框艰难地喘着气,随着呼吸少许鲜血从嘴角和鼻孔渗出,嘴巴一开一合似乎要说什么,但结果只是让更多的鲜血冒出来,最后在满口腔鲜血伴随下惨淡地吐出几个不清晰的字眼:
  “你…快杀了…我…吧……我是…坏女人……所有的…人…都这么…说…”
  楞在一边的白竞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尉蒙蒙,突然想起这半年多来他们之间的是是非非,想起她那白皙婀娜的身段,想起在她身上的刻骨铭心,发疯似地扑到她身上紧紧搂住她大声地喊到:
  “快来人啊!你不能死!快来人啊!”
  白竞怀里的她已经开始不停地颤抖,目光已经模糊不清,眼看着只有出气而没有进气的样子,继续艰难地吐着最后几个字:
  “搂住…我…不要…走…我…很冷…我…很冷…能…和你…在一起…我…真的…真的…真…”
  “蒙蒙!蒙蒙!”
  白竞疯狂地摇着她:
  “你不能死啊!挺住!我去叫120!”
  当110和120最终赶到的时候,已经被尉蒙蒙的死刺激到彻底崩溃的白竞就象一头疯狂的狮子,站在楼顶的边缘,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懂的词语语无伦次地狂哮着。当他看到冲上楼顶的警察,看到他们试图让他平静下来,看到他们做着试图和他说话的努力,他漫无目的地哈哈大笑几下,避开地面上正在铺起的气垫,毅然决然地从楼顶另一侧跳了下去!
  一下子死亡两名员工,这在公司上下引起悍然大波,一时间大家议论纷纷,很是讨论过一段时间。国部长、老羊、储威等等TS的机务去殡仪馆给白竞做最后的道别,储威看着躺在花丛中白竞冰冷苍白的遗容,看着一旁不停哭泣的白竞的家属,想着自己去AA之前白竞少有的工作时的心不在焉,想着自己出去不过两个月多一点儿刚回来就遇上这样惨烈的事件,心里不免很有些悲戚,说话间两个大活人就没了,不管到底是什么原因,这生离死别的凄凄然总让人凄嘘不已。
  生活仍在继续。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用两条人命制造出的大事件逐渐隐藏到人们的记忆深处,人们依旧按部就班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各自的生活。
  KK航目前遇到机务人才流失的大问题,这不排除和中国经济发展的大环境有关,但KK航自身存在的原因恐怕也是一个主要因素。在TS这边,二队的巩万枫走了,白竞“走”了,龙笛、鲁泓也另谋高就,其它两个队辞职的人数更多。
  短短时间内失去这么多业务骨干,整个KK航逐渐面临人手短缺的严重事态,为此总部领导高度重视,在经过缜密研究之后得出重大结论,那就是公司没有继续紧抓企业文化建设是造成员工认同感凝聚力不高的唯一原因,只有重新推广企业文化才是改变现状的唯一手段。
  不过,现任领导层并没有看上前任相中的孔孟先贤。KK航现任总裁对晚清时代的曾国藩情有独钟,在他的倡导下公司高层一致决定将《曾国藩家书》系列作为担当大任的不二之选。于是乎,公司上下在经历“之乎者也,仁义礼智信”的洗礼之后,思维立刻从春秋战国进化到150年前的近代,为了前途、为了幸福、为了口袋里的MONEY,毫不犹豫地置换掉压在箱底曾经以忠贞不二般表态过朝圣过的陈年旧物,争先恐后地做起与时俱进的楷模。
  国部长正在紧急召开的机务部“学习贯彻公司企业文化大会”上进行宣讲,他一边严肃地传达着公司精神,一边暗暗努力排除下’体传来的异样感觉。
  他有点懊悔刚才就在要开会前不久,自己一时把持不住,第一次在大白天和刘巧蛾在办公室发生关系,结果匆匆忙结束之后连清洗一下的时间也没有就赶来开会,搞得现在有些粘粘的感觉很不舒服。
  “不过,刚才那一下真够刺激,大白天的,比前几次等到黑灯瞎火才敢让她偷偷进家的感觉强烈多了。”正在念讲稿的国部长又情不自禁地回忆着刚才的一幕。
  主席台下面就座的机务部员工却多少有些人熬不住,尤其是刚通宵才下班的兄弟们,一个个哈欠连天小呼微噜,与身体的基本需求做着顽强地抗争。
  窗外,深秋的具象越来越浓重,愈发冰凉的寒风吹除着高大杨树上所剩不多的枯黄叶子,催促它们赶快去和已经回到大地怀抱的兄弟会合,尽快化做肥料以便来年在树顶重新再次相聚。
  这天下午,正在准备室小憩的几位弟兄,大家都没怎么说话,而是抓紧这不多的时间好好休息。不知是谁,从公司内部网上看到刚刚下发的几个人事任命文件。
  “看,AA的钟部长升任总部的机务部长了!”
  “是吧。”
  “没啥新鲜的,谁当都一样。”
  “就是。”
  大家懒洋洋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过几句,就把这事放在一边去。谁当都一样,这世界还会有什么新鲜事会发生呢?
  晚上,储威所负责的工作有些出奇的不顺,有个看似一般的故障却怎么也无法排除,一直折腾到天亮故障原因才好不容易被确定下来。这个故障不排除飞机是不能起飞的,队里只好通知维控处工作还没有结束,预计要延误一个半小时左右的航班。在大家一通玩命之后,航班最后还是延误一个小时。
  储威隐隐有些风雨欲来的预感,因为公司抓延误抓得很紧,尤其是这将近年终岁尾的,中国人都有图个大圆满的集体无意识,同样的事件放到不同的时期,领导将会有不同的看法,所以在中国即使要犯事,也要挑对领导的心情才行。
  果然,飞机刚走,储威还没来得及洗去手上油泥,就已经被国部长气急败坏地叫到办公室训话。当然这训话的中心意思无外乎TS今年延误率的指标啦、储威在这排故过程中要担负的领导责任啦等等,好在他早有思想准备,谁摊上这样的事谁倒霉,于是他痛快地主动表示承担整个事件的责任,并在国部长的要求下马上开始写一份沉甸甸的事件经过与检查报告。
  储威原以为事情就会这样过去,不料刚好碰上钟部长的“新官上任三把火”,结果这第一把火就从总部烧到TS。当钟部长听到储威的名字,想起此人不久前在AA对自己的顶撞,气更是不打一处来,这火于是烧得愈加旺盛起来。
  最后储威在经历好几天无休止的电话、邮件、传真,把那晚10个小时的过程进行过无数遍的述说再述说、检讨再检讨之后,他被免掉二队副队长的头衔,记大过一次并要在特为此次事件召开的TS全体机务大会上做书面检讨。检讨就检讨,领导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已经异常疲惫的储威对此已经无所谓,他只想让所有这一切尽快了结,因为他感到很累,需要马上脱离开这喧闹嘈杂的情境,需要马上得到一次毫无打搅的放松与休息。
                  第三十二章
  说话间,时间又一次来到年根儿,TS分公司的员工们正加紧排练年终的职工晚会,机务兄弟们也有好几个节目将要上演。
  储威对老羊说:
  “老羊,明天我家属过来,家里事太忙,明天的晚会我就不去参加了,给你告个假。”
  老羊没接他的话茬,而是奇怪地笑笑,说到:
  “小储兄弟,你今年三十八、九了吧?”
  “过了年就四十喽,怎么啦?”
  “咱们兄弟都是过来人,有啥说啥,男人到了这个岁数那事都开始走下坡了,弟妹可是正当年啊,你们一年到头不在一起也不是个事哇,这么着吧,我破例给你放个假,现在你就回家去好好休息休息,免得明天耽误了弟妹的好事!”
  储威听老羊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就为说这么档子事,哈哈大笑起来:
  “不至于!不至于!老羊你都想到哪去了?!我都没想这么多!”
  第二天下班回到家都已经是将近中午,储威匆匆吃下几口饭就开始忙乎起来,他要去买好些东西,他要好好收拾一下房间,他要给老婆孩子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饭。
  他在厨房食品柜里翻找调料的时候,无意中翻出一包真空包装的金丝小枣。他仔细一想才想起来这还是去年过年时在HLE排故的时候空乘伊娜给送给他的,幸亏是真空包装还没有过期。“她娘俩再过两三小时就到了,正好让她们吃吧。”
  等满满一锅水烧开准备作一大锅羊肉汤的储威,忽然又被疲惫的感觉缠绕,他决定在这等待的当口休息一下,于是来到卧室靠在床头的被褥上斜躺在床边,“我就躺一下,水烧开了就过去。”储威看着放在一边桌子上的小枣,思绪慢慢在无意识中飘渺悠荡起来,不知不觉中进入似睡非睡的舒扬境界:
  伊娜真有意思,为了拿到两袋小枣打了好几个电话,还硬塞给我一袋,说是补偿以前抢我的千层饼,后来多次跟机却再也没遇到她,她到什么地方去了呢?这么个好女孩,个人问题解决了没有?昌顺这小子终于快要结婚了,他什么时候开始回心转意的呢?害得人家大姑娘一个人给他养了两年儿子,不过总算盼到了一个圆满的结局,这样的男人真该打,愿他以后能好好地对待人家,别辜负了对方这么多年的等待,
  前几天碰到小巫了,这小子混到维控处有半年多了吧?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满足于整天和嗑瓜子的半老徐娘们永远混在一起,不过是把那里当作继续往上爬的一块跳板罢了,老婆说强强今年的成绩比去年很有提高,也知道用功了,这还差不多,没白养你个小兔崽子,
  老婆你一个人带孩子辛苦,我看在眼里,也想帮你,可这山高皇帝远的我也帮不上忙,去年暑假见到你们的时候,你明显的瘦了,你可要多注意身体啊,我这是到哪里了,怎么到处鸟语花香的,以前好象什么时候来过,我怎么变得轻飘飘的?一迈步子就可以飞起来,下面是哪里,可是我最熟悉的飞机场?
  那么多人围在飞机边正在做什么呢?嗨!我叫你们呢,就在你们头顶上,怎么没人搭理我,难道我不存在么?啊,只有那个人在笑着向我招手,天呐!那不就是我吗?我拼命地朝他们喊,要他们把我救到地面上来!可地面上的那个我,却笑眯眯地看着我慢慢越飞越高越飞越远,还在向我挥手道别!为什么你还不快来救我?而让我一个人孤独地离开你们?
  ……
  锅里烧开的水开始向外溢出,一阵呲啦声之后将煤气灶的火苗扑灭,但已经睡着的储威却没有察觉,他已经安详地进入一个流光溢彩、色泽斑斓、祥和无争的童话世界。
  ……
  当参与抢救的医生最终以无奈的摇头通告储威老婆孩子的时候,傍晚时分赶到家,在一片浓重的煤气中抱出面色桃红神态安详的储威,又怀着能创造万分奇迹将他送上救护车的娘俩,哭倒在盛放他遗体的推车旁:
  “都是我不好啊!要是我能再早一点到家,你也不至于这样啊!老储啊!你可不能走啊!你走了,我们娘俩怎么活呀!……”
  此时此刻,正在上演的职工晚会也达到高’潮,现在正在由几位机务兄弟表演歌舞剧《机务之歌》。去年晚会上《机务之歌》只是清唱,就已经让一大片观众感动地哭泣,今年不知是哪位机务大仙将原本的歌曲改编成美国百老汇式的歌舞剧。
  只见舞台上几位机务兄弟正随着歌曲的节奏跳着很不到家但努力异常的夸张的舞步,一张桌子代表飞机,一位机务一跃而上,作出代表着在飞机上紧张工作的动作,只听那动人的歌曲又一次在机务心中回荡:
  你说你最爱干机务
  因为你已习惯了吃苦
  多么辛苦的人
  需要很多责任心
  天气变化的时候
  当风雨来临的时候
  为了保证航班
  却不顾自己的健康
  认真工作的态度
  保证安全飞行每一天
  就这样的 一群人
  名字叫辛苦机务
  那飞机明早有航班,看你晚上是否能搞惦
  你看那东方鱼肚白,你还想早点下班?
  都希望飞机没故障,能够安全飞行一万年
  机务人多少烦恼,从来没人去牵挂
  
  你说你最爱干机务
  因为你已习惯了吃苦
  多么辛苦的人
  需要很多责任心
  飞机短停的时候
  当航后来临的时候
  那么多的客机
  却躲不过通宵排故
  轮档梯子加滑油
  多少故障在等待排除
  就这样统统都搞定
  留给你时间不多
  那飞机明早有航班,看你晚上是否能搞惦
  你看那东方鱼肚白,你还想早点下班?
  都希望飞机没故障,能够安全飞行一万年
  机务人多少烦恼,从来没人去牵挂
  
  台下观众席上又如同去年一样,传来阵阵低低的哭泣声,大人的那位在值机柜台工作的女朋友已经哭倒在大人的怀里。大人见机不可失,也不顾后排观众的眼睛,赶紧趁势紧紧地搂住她,两人第一次相拥热吻,大人激动地迎接着这个标志他们由初恋转入甜蜜热恋期的开始。
  “我买了个大大的钻戒,五万多块钱呢!”
  大人看着怀里的女朋友深情地说到。那女孩一听他这样说,立刻破啼为笑,娇嗔地说:
  “讨厌!怎么不早点儿告诉人家!这晚会我不想看了,咱们现在就去你家,好好说会儿话好不好?”
  正在公司值班的国部长却有些魂不守舍,因为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看到刘巧蛾。经过和她一段时间的接触,国部长总结出一个真理,那就是肥胖的女人平时看起来虽不养眼,用起来却很舒服。“她那全身上下一堆堆的肥肉,动起来就象波浪一样晃荡晃荡的,压在上面真是富有弹性,暄暄软软比席梦思还舒服。”
  他随意地整理一下书桌,却突然发现一张写满歪歪纽纽文字的信纸,他好奇地拿过来仔细一看,竟是刘巧蛾留给他的一封信:
  
  亲爱的喜郎(国部长的名字里有一个喜字,所以她叫他喜郎):
  我走了,去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地方。
  在我走之前,我想告诉你,我特别地感激你,感激你给了我一段美好的时光。
  和你在一起,我找到了做人的幸福感,这是我平生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村头的张嫂,以前老在妇女们面前说高’潮、高’潮的,在你那里,我终于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高’潮,那是一种昏天黑地即将融化的感觉,那是一种只有和最心爱的人才能产生的感觉。
  喜郎,你也许还不知道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只要是女人,别管是女皇帝还是女乞丐,只要爱上一个人,就会不由自主地要对方的全部,要对方不能分割地全部给自己。
  我已经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你,爱你的身体,爱你的精神,爱你的全部。最后两次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如果不是我硬憋着,我将会发疯地索要你所有的一切。
  可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如果我那样做,只会毁了你,毁了你今后的幸福。
  所以我选择了离开,永远的离开。
  前天,我丈夫又一次殴打了我,我的腿差点被他踢断!我知道,我是这个世界上多余的人,除了你,从来没有人认真看过我一眼!
  我知道,你给我的银行卡里有两万块钱,谢谢你。不过这钱我一分也没花,因为那是你给我的,我舍不得。现在,我把钱全部还给你,我把卡用胶带贴在你的椅子下面了。
  最后,请允许我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叫你一声:亲爱的!
  等到下辈子,我要和你永远在一起!
  永别了!
  永远爱你的:蛾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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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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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3-17 13:27:02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四川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
感谢分享,有空先看一看。
这家伙很聪明,什么都没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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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航空

发表于 2010-3-17 14:08:33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广东深圳
同感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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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3-17 18:23:35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西南昌

回 3楼(laianquan) 的帖子

谢谢,确实做既无挺苦的<div class=\"tal s3\">

h723472625 于 2010-03-17 18:38 又补充说</div>回 2楼(studentldw) 的帖子
看来哥哥你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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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航南京航空航天大学

发表于 2010-3-17 20:10:3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山西
杯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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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名认证汉莎

发表于 2010-3-17 21:36:56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湖南张家界
值得一看
技术宅拯救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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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3-17 21:40:08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云南大理白族自治州
说的很好啊,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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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3-25 19:57:06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西南昌

回 9楼(chenchao1987) 的帖子

谢谢支持啊[s: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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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3-25 20:49:14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天津
攒钱不易啊,但有好东西还是要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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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3-26 17:19:58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黑龙江哈尔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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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3-26 18:36:07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四川成都
我要下载来看看<div class=\"tal s3\">

qqdengying 于 2010-03-26 18:38 又补充说</div>Re:《机务兄弟那些事》我在网上搜到的一本关于机务人员生活的小说
我要下载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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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3-26 22:49:18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广东广州
厉害啊,支持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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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5 22:36:50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西南昌

回 15楼(caoweizhi) 的帖子

好久不上机务了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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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6 23:28:0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广东惠州
还没有看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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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务学徒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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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航

发表于 2010-4-7 10:32:22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上海
写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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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务正式工-执照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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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航空实名认证

发表于 2010-4-7 10:55:42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苏南京
小小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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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务学徒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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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名认证中国民航大学

发表于 2010-4-9 16:47:15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河北邯郸
写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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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用期机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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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10 22:06:54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北京
看了好久 不错 作者写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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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习机务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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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11 15:28:44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辽宁沈阳
看到这个一楼,我哭了.........


太多了

先顶了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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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习机务员

知识改变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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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名认证

发表于 2010-4-11 15:33:07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北京
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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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用期机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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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13 03:52:27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吉林长春
专业上还是有同感的  就是没你们那儿风花雪月  也没有你们那儿生死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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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务学徒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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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13 09:08:4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北京

回 1楼(狙击手) 的帖子

这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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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务正式工-执照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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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13 11:14:58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陕西西安
哈哈,听说过,但没有看过
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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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务学徒工

立业?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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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民航大学

发表于 2010-4-13 15:26:55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上海
太过长了 再仔细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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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习机务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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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13 16:03:55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陕西西安
太多了
先顶了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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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务正式工-执照C

Who can stop me is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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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在线王实名认证解疑达人

发表于 2010-5-18 14:38:08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北京
领导不在,所以在办公室坚持看完了。有些心酸,有些苦楚,选择了机务这个岗位,注定要对不起自己的家人,大把的时间给了飞机。哎,都是眼泪啊……
知者行之始,行者知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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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用期机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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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8 16:43:05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天津
有些长  留下以后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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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务学徒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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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航空南昌航空大学

发表于 2010-5-19 15:11:41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江西南昌
bu不错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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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务学徒工

考!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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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航长沙航空职业技术学院实名认证

发表于 2010-5-19 15:35:25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中国上海
我来拿GB的 莫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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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务正式工-执照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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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20 00:03:51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新加坡
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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